桓晔负手站在麟德殿上首,踱着步子问他:“卿前日去了何处?”
“回皇上,”沈砚叩首,“臣前日去了八珍楼吃酒,言御史也在。”
他轻笑一声,接着问:“不知卿走哪条路去的?”
“京畿大街。”
“因何绕到那里?”桓晔又问。
沈砚笑道:“那日京中巨贾施家做喜事,迎亲队伍将大半条街都占了。臣怕马车过去拥堵,便绕到京畿大街,直接去了八珍楼后门。”
“可曾遇见什么人没有?”
“街上人太多,却无一个认识的。臣未留神细瞧,请皇上恕罪。”
桓晔笑了笑,点头道:“爱卿何罪之有,你和言卿身边可还有旁人?”
“有。”沈砚想了想,道:“臣身边跟着一人,正是之前在奏折中提到过的,此次在剿海盗中出了大力的阮桐。此人原系福州府官营妓馆里的人,后来为海盗所扰,才辗转流落到臣身边。臣有罪,私自留官妓,有违礼制。”
桓晔浅浅一笑,并未追究。
彼时萧索正歪在床上静养,他方才做了一个梦。
那日他被丢出刑部衙门,被人用草席抬走。躺在席上之时,他还心存幻想,问身边抬他之人:“这是去何处?”
那人回过头,却是欧阳旭。他微笑说:“萧兄,咱们去狗尾巷。我听说了你的事,想你大约无处去,便和舅舅来抬你回去了。”
“多谢欧阳兄。”他想说什么,又不好说什么。那些大恩不言谢的话,此刻却显得如此多余。
梦在此处开始。
他躺在席上,总觉得身后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从方才被丢出来时便盯着,一直看着他如何狼狈地爬不起身,如何被人抬上草席,如何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成为生命中的一个墨点。
他果然疯了,梦岂能如此真实。
一时到得南城,欧阳旭和王铁嘴东拐西绕,将他抬进了莲花街边狗尾巷中。科试后众试子都已回家去,这里也冷清下来,不复之前拥挤的情形。
欧阳旭将他安置在正房中,自己却睡厢房。萧索见状有些过意不去,歉然道:“欧阳兄,此番实在麻烦你了。”
欧阳旭笑笑不言,回头与他介绍:“这位是善姑,是住在隔壁的大娘,平日会过来照顾你的。”
萧索挣扎着起身行礼,善姑忙按住他,温声叹道:“好个白白净净的孩子,怎的遭这大罪。可见老天爷错了眼,将来必有后福的!”
她生得一张圆脸,眼下两只小小的水涡,说起话来忽闪忽闪,看来温柔慈爱,令人恍然。
众人安慰他片刻,便让他好好休息,都退了出去。
萧索望着紧闭的门扉,抬头看了一眼蒙尘的木梁,低低叹了口气:“他果然,还是没有来。”
自己终于回到该回的地方了。
红尘浊世翻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