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全然都不管用,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哀戚。
“晴明!”
有寥寥数只栖息在树枝上的尸鹫不动声色地看着地上的动静。它们靠着天生的本能察觉到,此刻在地上挣扎的那具身体虽然还在剧烈地动弹着,却毫无半点生机,浓郁的死气笼罩在他身上,为这难得的美食增添了可口的香味。
它们彼此间并不交头接耳,也不性急地冲下去,享受那具美味又怪异的身体。尸鹫们半睁半闭着眼皮,极富有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这具肉体散发出它们所熟悉的,腐烂的,鲜美气息。
那一道道狰狞的刀疤流出腐烂的脓涎,肉屑与血水漫天飞舞,只有少女痛苦的表情,越加深刻。流泪的少女举起左手,拼命地伸向前方,纤弱的手指胡乱地扭曲着,以一种常人不可置信的方式,就像所有的指节被人生生敲碎过。
白晴朗脑中已是一片混乱,双眼之中全是骇人的血丝,瞳孔紧紧地缩起,盯着前方的空无,如走火入魔。
少女带血的手掌越来越靠近他的面庞,几乎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白晴朗趴着,侧脸贴住干冷的冰面,恍惚地伸出手,试图抓住对方。等他当真握住那只手掌,眼前的少女再次露出甜美的笑容,就连脸上那些翻卷出的刀痕也温柔起来。
虽是满脸骇人的伤口,此刻的少女,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幸福美好。她看着白晴朗的脸,如繁星明亮的眼眸里充满了灿烂的希冀:“哥哥,不要报仇……”
怎么能不报仇!白晴朗眼中全然都是恨意,手掌用力紧捏。
掌中紧握的人就像被打碎的镜面,碎碎裂开,消散在空中。
“晴明!”白晴朗一声痛哭,猛然生出力气,从冰面上抬起头,定睛看来,却哪有少女的踪影,只有自己手中,握住的一截残肢。
“啊!!!”
冰原上传出巨大的哀嚎声,伤痛不堪,就像山里的狼王痛失幼崽。那声音回荡在树林里,将在旁围观的尸鹫惊吓得拍打着翅膀,远远地飞离此地,它们不明白,为何原本已如同死灰的这个人会突然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气息,那种感觉可怕又惊心,就算是长年以腐尸为生的恶禽,也不敢靠近此地。
什么都想了起来,却痛得几乎什么都不愿想起。
白晴朗从来没有后悔过双手染血,离开藏剑山庄。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只是,他比谁都明白,就算报了仇,白晴明也不可能再回来的这个事实。
为什么是晴明,为什么偏偏是晴明……他只是很想……很想再做一次,妹妹还活着的梦……
梦终归要醒。
只有死亡才是唯一不醒的归梦。
白晴朗已没有眼泪,他手指冻得毫无知觉,就连腰间轻剑剑柄那鳄皮缠手的纹路也摸不真切。
一声清响,轻剑出鞘,寒光映在雪地当中,闪着灼灼金芒。
这剑之后,梦便再也不会醒。
白晴朗眼中早已失了神采,楞楞地坐起身,手执青锋,送往自己颈边。
有情剑身流光溢,隐隐颤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