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狼狈地爬起来,他一身泥灰满脸血痕,看上去十分狰狞可怖。
眼眶通红,眼白充盈着血丝和泪水,沙哑着嗓子慌忙解释:“不……朕不是……朕没有……桐书……”
沈尚书心中一瞬酸楚,但还是冷冷淡淡地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那陛下这是何意?”
小皇帝慌忙擦去脸上的血水,颤声说:“朕……朕只是……只是想和桐书好好道别。”
沈尚书叹了一声:“旧宅无人打理,陛下龙体金贵不该多留。”
小皇帝说:“朕想留。”
沈尚书无奈,只好说:“微臣还有些旧物要整理,请陛下自便。”
说着,沈尚书回到已经布满蛛网灰尘的书房中,整理那些带着念想的小物件。
有故乡带来的陶笛,养父留给他的医典,还有张郄从草原带回的羊角,李韶卿写给他的安神助眠药方。
如今,故人都已远去黄泉碧落,只剩他一人对着这些旧物,怅然怀念着少年意气的时光。
小皇帝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像个背后灵一样甩不开。
沈尚书被他盯得难受,叹气,说:“陛下,坐。”
小皇帝转过身去开始糟蹋药柜上的瓶瓶罐罐:“朕帮桐书拾,会快一些。”
其实他动作很慢,故意把整整齐齐的药柜折腾得乱七八糟。
沈尚书说:“陛下不愿让微臣离京,何苦用这么幼稚的法子?只要一道圣旨把微臣关进宫中,微臣就再也不可能离开半步。”
小皇帝眼眶红了:“朕没有!”
沈尚书沉默许久,轻声说:“那陛下今天过来,到底想怎么样呢?”
小皇帝咬牙切齿地含着泪:“朕……朕想补偿你,朕不愿,这辈子都被你恨着,在你心里,永远是那个为非作歹的白眼狼。”
他人生不过十数载,惊涛骇浪却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地扑面而来。
很多决定做下去的时候,他心中还不知道是对是错。
他做错了太多事,辜负了太多人。
若桐书要走,他没资格再拦着。
今日仓皇而来,是惶恐无措之下慌不择路地寻一点念想。
小皇帝说:“桐书,朕亏欠你的,今日要还上。”
他拿出一把匕首:“要朕断手还是断脚,桐书,你说。”
沈尚书被他这一套动作惊呆了,沉默许久之后,忽然笑了。
他温润的眉眼间缓缓绽开一个昔日花间拥美人的笑意,悠悠道:“陛下若是真心愧疚,不如把裤子脱了,让微臣日上一日如何?”
沈尚书年少单身的时候,常常派人一顶轿子去烟花巷接个温软美人过来,抚琴赏画,一夜风流。
可如今,万般皆非,爱恨成魔。
他再也没有年少时的风流兴致了。
如今这样说,不过是调侃少年皇帝那可怜可笑的倔强尊严,想看看小皇帝为难挣扎的模样罢了。
小皇帝震惊地看着他,片刻之后,有些憔悴的年轻脸庞渐渐归于柔和平静,他说:“好。”
说着,小皇帝向前靠近沈尚书。
沈尚书被少年皇帝身上的凌然之气压得被迫后退:“陛下!”
小皇帝深吸一口气,咬牙闭目,说:“你想正面来还是后面来?”
沈尚书:“……”
小皇帝扯着自己的腰带:“桐书,朕等你回答。”
沈尚书哑然失笑:“陛下……你当真经不住逗。”
小皇帝惊愕睁眼,年轻英俊的脸上还有些羞耻难堪的红晕:“你……你……”
沈尚书把手中旧书包好,淡淡道:“陛下,就此别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