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僵在原地,许久之后才惶恐哀求:“桐书,你真的要走?”
沈尚书回眸低笑,一缕凄然划过眼眸:“陛下,你我之间,还有以后吗?”
小皇帝眸中溢出泪痕,他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哽咽着吼:“朕说有,就有!”
沈尚书摇摇头,拎着包袱走出书房腐朽的门。
小皇帝说:“桐书,小皇子还没有取名字!”
沈尚书说:“他是皇子,如何取名,该按皇家规矩来。”
小皇帝被噎得心如刀绞,眼前一阵阵痛苦的晕眩,只能踉跄着扶门而立,看着那袭素色白衣飘飘摇摇地消失在荒草丛中。
小皇帝张张嘴,一声桐书噎在喉咙里。
百转千回,却再也没有资格说出口。
是他亲口承诺,要放桐书走。
偌大的尚书府,再也没有一点人气儿,只剩荒草枯木,腐朽楼阁。
就像一座荒凉孤坟,要把他埋在这座死寂之地。
小皇帝心口痛得喘不过气来,却又贪恋着空气中残留的微薄气息,痴痴地不肯离开。
他此生最后一点可以留恋的温存,终究还是没了。
沈尚书走出尚书府,回眸看着门口的牌匾。
尚书府三个字已经多年未曾修缮,金漆斑驳,蛛网结灰。
罢了,罢了。
再纠缠下去,又有什么趣味。
那天的京城,秋雨缠缠绵绵敲得人心烦。
沈尚书坐在离京的马车里,轻轻揉着手掌上的伤痕。
每逢下雨,他掌心就酸痛得厉害。
着实,不该再去江南。
可他太累了,想回家好好睡一觉,钓钓鱼,看看画,熬完剩下的日子。
刘总管带着一众太监侍卫守在尚书府外守到天黑,终于看到小皇帝走出了尚书府的大门。
小皇帝面无表情地说:“都杵在这里干什么?”
刘总管讪讪地说:“陛下,老奴……老奴派人跟着皇后娘娘,您……您要是实在舍不得,派人请回来便是。”
小皇帝说:“让你的人都滚蛋!蠢货!!!”
桐书做了一辈子人上人,怎么可能连这种小伎俩都发现不了?
桐书一心求得逍遥,若是发现他派人跟踪,岂不是气得下辈子都不想搭理他了?
他心中太过惶恐悲凉,在桐书的事上,再也不敢踏错一步路。
沈尚书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闭目沉默着。
新雇的车夫是个话唠子,叨叨着路边的花花草草看着没意思。
沈尚书也不接话,低头看着怀中旧书。
车夫笑呵呵地说:“先生,您要去延州城吗?”
沈尚书说:“去清水镇。”
车夫疑惑地说:“清水镇在哪儿?”
沈尚书摇头莞尔:“先走吧,我一会儿再给你指路。”
他下意识地握住腰间那颗山楂,指腹轻柔地抚摸着。
京城之中,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皇帝勤政爱民,处理政务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北雁军军饷贪污一案,处斩了十几个兵部户部的官员,有些还是皇帝当年亲手提拔的亲信。
凤仪宫彻底荒废,只留几个洒扫的宫女,每日点灯研墨,摆开文房四宝,燃起香薰。
就怕凤仪宫的主人忽然回来,会住得不够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