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废弃教堂,蘅州边界主战场!”宋昭声音低哑,却从中透出一种灼灼的声嘶力竭,“完全符合的路线,准的枪法,枪支来源,你觉得还会有谁?顾声,睡在你旁边的那个人,他造过的杀孽足够他下一百次地狱!他背着……”
“那你呢?你我手上就是干净的,你身上就没有背着几条命债么?”江承轻声说,语气甚至没有多大的起伏。
宋昭惊讶地看着他,突然笑了一声。
随后他摇了摇头,侧过脸说:“别的那些人地位如何后果如何先不论,江续呢?他怎么办?你现在向江总司令隐瞒,等你爹找上门来呢!你怎么办?你当时……”
江承闭眼摇头,宋昭见状止住了话头,转而感叹道:“顾声比你想得深太多了,不,比我们想的都是,根本不可能,你……”
“如果你那么想,”江承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就让方凯去抓人送到沈耀或者江知涯手里就好了,现在又是在和我说什么呢?”
宋昭一噎,本能地想反驳,却倏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什么呢?
因为江承对顾声的特殊态度实在太过鲜明卓著,以至于他下意识地就觉得动顾声是要经过江承同意的吗?
还是他从一开始就对那个人心存恻隐,甚至隐隐地希冀江承的态度居然能挽回他必然的死刑呢?
事实上江家尚未分家,江承也没有取代江知涯,且不说沈家大当家沈耀,江知涯的命令就是盖过江承本人的,宋昭本来就为江家最高领导服务,不经过江承又有什么不可以?
后一种推测则更为荒谬,他跟顾声不过萍水相逢,因为江承才有了几面之缘,而顾声犯下的事他纵死千百回也难息众怒,他的任务就是亲手将他送上绞刑架,又怎么可能有所动摇呢?
……宋昭知道他这一刻的所有念头都不过是冠冕堂皇的扯淡,但他也深知他只有这一种选择。
某一种极其隐秘、隐秘而不能申说的幽微的缝隙在他心底挣动,他明知最好的解法就是待它自然愈合乃至平息,但他却控制不住,甚至他在极深极深的意识深处,希望保护那棵芽能尽可能地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所以他来了。坐在江承旁边。
“还有些别的线索,我回头再跟你说吧,如果你愿意听的话。”宋昭叹了口气,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又看了看门外,“十三分钟,方老兄还算给面子。”
他起身出去和方凯打招呼了,方凯也没有过多的提及那个案子,他简单地问候了一下江承的伤势,得知并无大恙后就表示过后再来探访。
江承完全没有听进去他措辞得当的问候或是试探了什么,他刚才对宋昭的态度是某种不可言说的习惯性护短似的结果,而事实上他受到的冲击几乎将他的思维能力逼到了强弩之末,以至于他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不能不相信宋昭的每一句话都是滴血的现实,过去的一幕幕在他眼前飞速划过,从长福酒楼外那个闯进来为孙女伸冤的老头开始,年轻人面孔上模糊不清的哀伤,他在问“新津口”是什么;不久后茂林公馆熊熊燃烧的火焰,顾声在他身侧是细微而鲜明的颤抖……
沪上那一出流光百转、椎心泣血的《青玉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