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把他当作真正的储君教养,无论是学识还是武功,都从这样小便严厉要求,会说话会走路时,便要先于别的孩子学会跑,学会背书写字。
太子没有享受过太轻松的日子,仿佛和戚寒时年幼时一模一样。
于是太子像他父皇一般,说话简略扼要,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却那样像郁暖,使他看起来不太严肃,反而是认真更多些。
此时他看着母后,难得有些一顿一顿,抑制住些许喉口微末的哽咽:“母后,今日学课时,先生教了儿臣曾母啮指痛心之典故。”
“先生说,mǔ_zǐ连心,母亲有了痛楚,即便隔得再远,儿子也能觉。”
“您近几月一直躺在病榻上,您心口老是疼……儿子也心口疼得紧。”
他到底还小,宫人口严,但太子聪慧,如何不觉郁暖的身体危在旦夕。
但父皇说,男人可以有眼泪,却必须在他的女人瞧不见的地方。
所以太子认为,自己不能在母后面前哭。
郁暖捏捏他的面颊,唇色淡而苍白,却笑得很温柔,声音很轻缓,像是天边虚无缥缈的云絮:“傻孩子……”
她却不知怎么安慰她的儿子。
他还这样小。
陛下出征那日,尚在清晨。
整座长安城肃穆不已,家家户户得令闭门不出,而远方的天空渐渐艳阳高照,郁暖却躺在床上,因着重病沉沉的睡着。
有人来到她身边,以至诚亲吻她的眼眉,他褪下手腕上的佛珠,一圈圈为她缠绕在纤细苍白的手腕上。
仿佛有了此物,她便能在夫君不在时,得到一些庇佑。
而当郁暖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外头沉沉的黄昏。
她有些懊恼的皱着眉,终于很少有的捂着眼睛,泪水一点点从指缝流下,她的身影却安静而纤细,并且在仆从来之前,很快止住了眼泪。
清泉带着阿花妹妹来了,只说阿花妹妹硬是要见母后,连她最爱的糕点也不肯吃,呜呜哭个不停。
比起太子,阿花妹妹更像是郁暖一些,被娇纵得有些任性和天真,因着身体底子不好,时不时也要生病,最爱钻在母后的被子里,听母后念话本子。
她的父皇最不喜这些三流书籍,却从不说她。
阿花妹妹见了母亲,连忙颠颠的跑上来,拉着郁暖的手哽咽委屈道:“他们都不让我进来,怎么能这样!”
郁暖叹气,柔声告诉她:“因为母后在歇息,旁人歇息的时候,我们阿花不能叨扰的。”
阿花妹妹抽噎道:“可是父皇走了,阿花想父皇了……”
“想父皇带阿花去花园看牡丹,想父皇教阿花画画。”
“阿花已经会画小猫了,昨夜刚作好的,只想拿给父皇看……可是他不在了。”
郁暖把她抱在怀里,有泪水垂在阿花红色的襦裙上,洇成了殷红,她却笑着说道:“父皇很快就能归来了呀。”
阿花妹妹有些高兴,掰着手指数着日子,又偏头问道:“很快是两日吗?”在她看来,两日已经是很久很久了。
郁暖笑了笑道:“不是两日,也不是三日。”
“很快……是在母后的心里,他每天都很快回来了。”
阿花若有所思,慢慢止住了泪水,郁暖却看着她漆黑的眼眸,眼尾微红。
乾宁二十四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