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白皙的束发带下面,藏着一只小小的麒麟,不知如今已变成什么模样。
他忽然想要看上一看,可对方却像泥鳅似的,灵巧地躲开他的手指,并随口抱怨道:“早说过我已不是小孩子了。”
卢正秋透过朦胧地白纱望向对面的人,隔了一会儿,忽然说:“你小的时候和现在确实不大一样,那时候,不论我怎么逗你开心,你都无动于衷。”
“逗我?”卢冬青挑起眉毛,“这又指的是何时的事?”
卢正秋轻笑道:“是咱们刚在三坪村住下时的事,你还记不记得,那时邻居送了两只布偶给你玩。”
卢冬青露出困惑的神色,闭着眼睛、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忽然睁开眼道:“我想起来了,两只布偶,一只大尾巴猴子,一只长耳朵兔子。”
“是啊,每只都憨态可掬,”卢正秋点头道,“你却和其他小孩子不同,不仅不把玩,连瞧也不瞧上一眼,每日只是埋头捧着医术,一行一行地念诵。我生怕你读书太猛,将脑筋读傻,就……”
没等他说完,对方便接过他的话茬,迫不及待道:“就拿出那两只布偶,左右手各自套上一个,蹲在桌子后面,演戏给我看。”
“没错,”卢正秋满意点头,“看来你是想起来了。”
“那么非同寻常的画面,想忘也很难忘的了。”
“真的?你那时候可是全然无动于衷,连笑脸都不愿意赏我一个。害得我坐立不安,明明一把年纪,却慌张得像个小孩子。”
说到此处,冬青终于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师父可还记得当初的戏是怎么演的?”
“这倒不记得了。”
“我却还记得,你让猴儿偷了邻居的青瓜和稻米,又让兔儿将它训斥一顿,一定是你的戏码编得太枯燥了,我才笑不出来的。”
卢正秋翻着眼皮努力回忆,似乎是有这么回事,那时他的性情和现在大不相同,要闷得多,只能编出闷声闷气的枯燥故事。
他撇嘴道:“好么,师父好心逗你,你竟嫌弃起师父来了。”
“岂敢岂敢。”
两人在薄纱笼罩的房间里互相调侃着,各自潜进记忆深处,搜罗往日的吉光片羽。
卢正秋忽然觉得,他和这孩子之间的维系,似乎比他想象得更加深远,只是盖在纱里,连自己也瞧不清罢了。
究竟什么是近,什么是远,身在其中的人,怕是最难看得明白。
他还想再追问几句,冬青已转过身道:“时候不早了,师父也早点歇息吧。”
“好。”他点头应过,目光投向窗外,“再走上几天,羽山就该到了。”
第21章道阻且长(四)
踏入羽山地界,卢冬青才领略到什么是真正的山。
闽越的丘陵全然无法和此处相比,此处的群山巍峨陡峭,高耸入云,威风凛然,山顶笼罩在翻滚的云海中,像是通向天穹上的另一片天地。
羽山自古便是神山,是九天玄女统领雷兵的点将台,神明辞别人间已久,这里仍是天地灵气汇聚之所。
这里的土是高岭土,岩是花岗岩,质地之优渥,寻遍神州也很难找到第二处。今日安邑城中金碧辉煌的皇宫,建造殿宇的岩是都是从羽山采集,千里迢迢运过去的。摆在长生殿里最上乘的瓷器,也是在羽山的瓦窑里烧制的。羽山石,羽山瓷,并称为禹国两绝。
然而,这片土地的富饶与繁荣,却在九年前戛然而止。
羽山脚下靠官道最近的镇子叫梧桐镇,从前,进山的游客和出山的镖车,都会在此处歇脚,镇上车流交汇,人头攒动,马蹄相盖,喧嚣声终日不止。
然而,眼前的梧桐镇却是一片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