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的隔膜,没那么亲密。麦克觉得还是保持这样的距离为好。
里昂忽然问:“如果今晚他死了,你会怎么样?”
“我不想做这样的假设。”
“你会杀了我吗?”
“不。”
“如果是我,我会的。”
麦克沉默了片刻,这个年轻人发出的过度狂热勾起了他一直想要忘却的记忆。震耳欲聋的枪声犹在耳畔,硝烟与血味挥之不去。他忍不住问自己,如果再次面对艾伦的死亡,他又会怎么做?冲动如海潮涌来,吞没所有,他的胸口一阵剧痛,一种被子弹击中似的痛楚遍布全身,令他感到了极度的恐慌。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保持自己不在看到艾伦的伤口时浑身发抖,又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坐在这里耐心等待,等着一个地下医生出来宣布手术他妈的很成功,缝合简直是他一生杰作。
里昂的答案如此坚定又轻巧,在麦克的内心深处甚至深感认同。是的,他会,但是不能。
这是两回事。
麦克说:“他不会死,有一次他说,如果一个人自己不想死,意志足够坚定就能活下去。”
里昂望着他,没有质疑,只是带着一些学生似的诚恳求知问:“不存在生命和肉体的极限吗?一个成年人失血超过百分之四十就会死,如果血流光了,只凭借意识也能活下去?”
麦克也望着他。
里昂以为他会无言以对,这是人人都懂的常识,但麦克回答:“是的,他不会死。”
这无疑是个可笑的答案,但里昂一点也笑不出来。他忽然间明白了很多,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一个答案,而是一个承诺。一个深情到除了他们彼此,再也没有人会当真的承诺。
他失望到无以复加,沮丧得毫无斗志,归根结底他不过是个局外人。
“他对你很重要。”里昂说,“可你还是能这么平静地在这里等待。”
他想起自己一次次在这里浑身发抖地等待父亲的噩耗,这个沙发坚硬的皮革总让他想起沼泽里的鳄鱼,让他胆战心惊坐立不安。他对父亲的感情其实没那么深,但那是他唯一的血亲,是他和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联结,失去了父亲,他害怕失去自己存在于世的意义。
对重要的人而言,不是应当如此吗?
麦克目光平静,有种奇特的力量,轻轻抚平了所有芒刺和棱角。
“今晚发生了很多事。”他说,“但是,都忘了吧。”
里昂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可不知道脑子里的哪一部分抑制了他开口的通道,或是给出截然相反的指令,使他仅仅吐出两个字。
他说:“好的。”
“好消息。”弗兰克像个白色的幽灵一样从那间黑漆漆的手术室里走出来,满手是血,像刚宰了一头什么动物似的,身上血淋淋。“情况好极了,我从来没有完成得这么好,你要看看他的伤口吗?我可以保证等伤口痊愈了,一点也看不出来。”
“不,不用了。”麦克说,“我只希望你做好了足够的消毒和善后处理,保证他不会有感染恶化。”
“我取出了子弹,他还活着,然后消了毒,也缝好伤口,我们的买卖就到此为止,剩下的事只能交给上帝和他自己。”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