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塌:“坐。”
季绝浅只朝那软塌看过一眼:“无须,父皇有何计划,直说无妨。”
他不坐,皇帝也不强求:“明日便要前往行宫,承闵是个性急的,想必一路难得安分。”
季绝浅点头:“绝浅心中有数,父皇无须忧心。”
“有你在,朕自是安心。此去行宫,他怕是想着彻底除去你的势力。”细微的停顿:“承闵性子太过狠辣,所以,朕要你在一月之内,还挞国一个安宁。”
所谓永安王,自是为守护这挞国安宁而存在。季绝浅当下就正了神色,恭恭敬敬的行礼:“儿臣领命。”
皇帝垂下眉眼,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书案上摆着的文牒:“绝浅,你是朕最为看重之人。偌大个皇宫,朕的子嗣不算少,可是无一人有能力与你相提并论。”
这番话,说得不算隐晦。简而言之,皇帝就是有意将这挞国江山留于他。
外人眼中,他一个义子,当是担不起如此恩赐。然而为了彻底拿到他的衷心,皇帝早不早的就将他的身世告知过他。为此,此番恩赐,一旦皇帝下了决心,他没有任何抗旨的由头。
“父皇谬赞,只是您也明白,论起万人之上,绝浅更为属意的,是游历于山水之间。”
说完季绝浅下意识的去看皇帝神色,上座人眸色深深,也不知在凝视何处,专注异常。
冗长的沉默过后,是皇帝稍带了无奈的喟叹:“朕尚于年少时,也同你一样,对这权势,唯恐避之不及。然绝浅,从你作为朕的大皇子诞生于世之时,就已经没了退路。你肩上背负的,是整个挞国的子民。”
“在绝浅看来,这个位置,三弟更为……”
不等他说完,皇帝直接打断:“你何尝不知,处理起政事,承皓太过优柔寡断。若是辅助你,他是一员猛将。但若让他做这万人之上的人上人,最先承受不住的,是他自己。”
季绝浅垂下眸子,不曾接话。
“承闵本该是个好苗子,只是杀戮心太重,性子里太过阴鸷,这个位置,他也坐不得。朕老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这挞国只有交给你,九泉之下朕才能安心。”
“父皇身子健朗得很,哪里就到了一日不如一日的境地?”
皇帝笑着摇头,探手从明黄的袖口中拿出一方白净的丝帕。在季绝浅莫名的神色里,他将丝帕抖开,上面零零散散的,布着好些血痕。
“这些年身子亏损得厉害,月前御医看过,说是害了肺痨。”只是未引起朝中动乱,他才下令瞒着不让消息外漏。
说话间,他难以隐忍的,又咳嗽起来。
肺痨是何概念,两人都心知肚明。
季绝浅突然就陷入了沉默。
咳嗽完,皇帝起那方已经脏掉的丝帕,淡笑:“你以为朕为何突然急着让你成亲生子?你向来随性,在朝中虽有威望,身边却没个体贴人。往后朕去了,再不能护你,若是在朝臣那处受了挤兑,好歹回了房里,还能有个说体己话的宽慰你。”
“不过肺痨而已,父皇身康体健,自当还有好些日子。”
难得看他失了往日的清明,皇帝心中,悲喜交加。
“浅儿,生死无常,世人都有这一步要走。”
……
后来是如何离开的御书房,季绝浅心中已经有些记不太清。他只记得,临出门前,皇帝老沉的嗓音彷如夹了沙般:“死期将至,父皇放心不下的,只有你与你母后,还有这偌大的挞国江山。浅儿,朕只要你,替朕好生守护这三样。”
皇帝话说到这份上,他若是再不应下,便是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