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呢料的上衣裤子,不时髦,但挺干净利索。踏着火车台阶,踩上站台,他想,这就是大天津了。
走出蒸汽氤氲的车站,贺驷抬眼看了看火车站顶楼的大钟,早上八点多,火车还提前了不少。在人头攒动的拥挤中,他大步而行,同时不动声色的观察四周,他这几年个子一个劲的窜,人群中,有那么点高人半头的架势。
没人跟着他,他这一路上都很小心翼翼,连一夜的火车颠簸中都留着半个眼睛。
按照心里牢记的地址来到比利时租界区,并不难找,房子在租界边界,二层普普通通的样式,他知道以周澜和杜云峰的实力,远可以买比这豪华得多的宅子,相比之下,这五尺围墙圈起来的小楼,可真是太低调了。
门口按了电铃,默默的等,他想,这就是他的家。
第49章孩子
第四十九章
有人到了天津的老家,杜云峰对此无知无觉。
他无知无觉的太多了,连为什么高兴,为什么不开心自己都有点糊涂,那天想起“慕安”两个字,他心里疼了半宿,然而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越想不起来,他就越使劲想,就感觉事情都已经在心尖尖上了,马上就能说出来,可是张嘴就忘。
宋书栋细心的照顾他,给他吃的用的,还偷偷跑去赶集的时候扯了点布,送到裁缝店挑最简单便宜的样子给他做了身里边穿的衣裳,后来又求着一个学生的娘絮了棉袄棉裤,因为不方便把杜云峰拉出去见人,他就比划着尺寸和人家说自己过年打算回老家看看,给他爸做身棉衣。
那大婶也是个实在人,就说:“你爸这个身量可够高的,而且还不胖,准是个一辈子闲不住的种地老汉。”
宋书栋了比比划划的手,神情不大自然的胡乱点头,诺诺称是。
正午太阳特别好,宋书栋结束了课程跑回家,上午教几个孩子算盘,他脾气好,那孩子们也不怕他,把算盘倒扣在桌面上做汽车跑,嘴里还呜呜的,简直把宋书栋气了个头大。
一推门,更头大的映入眼帘杜云峰四仰八叉的躺在柴火垛上,正双手插兜的晒阳阳。
棉袄本来就没型没款,尺寸又是估摸的,不大合身,这一穿上,好人也就地猥琐了十万八千里。
再加上很久没剪头发刮脸,他那连鬓胡字肆意张扬,盖住了大半张脸。
看着滚了一身的柴草的杜云峰,宋书栋捋着心脏往下压,心想辛亏这是白天,晚上非得一口气背过去,简直是遇见活张飞了。
他插好院门,直奔伙房,杜云峰叼着草棍斜了他一眼,换了个舒服的腿翘着,又闭上眼睛享受去了。
宋书栋想这位可真是大爷啊!
也不知道是作了哪辈子的孽,他就着了杜云峰的道,先是被他掳走给祸害了,都恨得咬牙切齿了,杜云峰又阴差阳错的救了他,给他全家报了仇,给他钱给他找书念,还让小满照顾他,别被周澜弄死了,好的坏的交错纠缠,他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恨他了。
不知道归不知道,他还是用了毕生的最大勇气从狼嘴里把他拽出来,当然,要不是当时旁边还有个死人能啃,凭他的本事,再多火油也吓不走那些饿狼。
救了他不说,这会还得憋气巴拉的伺候他。填上柴火刷了锅,他拿起葫芦瓢才想起水缸里还没水,他扔下瓢去摸水桶,却发现木桶湿漉漉的,余光扫向水缸,已经是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