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苏小玉知道姐姐苏小芸有点喜欢李经述,便抢着回答容雪说:“我们姐妹呀,是寸步不离跟着李公子的,去台湾的海路上,我们都住一个船舱的。”
“哦,原来你们是李公子的贴身丫鬟。”容雪笑道,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她留过洋,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并不在意。
但李经述年轻,正值激情焚烧的岁月,这年头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又很正常,她怕李经述一时把持不住,心里还是有一些担忧。容雪这才咯咯一笑,打趣道:“李公子好福气呀,私人秘书席小姐是一位大美女,身边又添了两位漂亮丫鬟。”
李经述智商很高,但情商却有点低,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道:“她们是我的私人保镖,刘永福的义女,身手很不错的。”
“经述,好久不见,你都成大小伙了。”这时,容闳走了过来,看见李经述,关切问道:“最近我也听到一些流言蜚语,《申报》也有一些偏激的言辞,中堂大人还好吧?”
当时,容闳已经回国,被李鸿章举荐进入总理衙门,在天津帮李鸿章处理外交事务,他有几天没见李鸿章了。另外,容闳还兼职报社主笔,闲时便来《华报》馆,今天一到报馆,便遇到了李经述,十分高兴上前打招呼。
李经述道:“家父倒是没有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但据我所知,报纸应该是客观、公正、真实报道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才对。《申报》那篇言论,我看了,是清流的文笔呀。还引用左宗棠的话,点名道姓说家父‘误尽苍生,将落个千古骂名’,有点过分了。”
容闳道:“现在中国的报纸,也不成熟。学了美国的政党报纸,尽刊登一些言辞激烈的文章,哗众取宠。再要么是一些花边新闻。《申报》在上海,左宗棠任两江总督,总管江苏(含上海)、安徽和江西三省的军民政务,《申报》抨击李中堂,也在意料之中。”
《申报》是1872年英国商人美查,还有伍华特、普莱亚、麦洛基合资创办,以赢利为主要目的的商业报纸,由中国人主笔,报纸的言论,有系乎国计民生,上关皇朝经济,下知小民稼穑之苦。当时还是一份影响力很大的报纸,1874年日本侵略台湾,为了解事实真相,申报还派记者去台湾采访,而连续三年报道“杨乃武和小白菜的冤案”,最后披露了冤案的真相,使得申报一炮而红。当时能跟《申报》影响力相比的,就只有《华报》,因为有李经述开小灶,报道中法战争而为人广为熟知,而且李鸿章在总理衙门,有时也需要借《华报》发独家官方内幕。
而且,《华报》能迅速发展,得益于大主笔郭嵩焘。郭嵩焘是湖南人,在岳麓书院曾国藩相识,近代洋务思想家,也是中国职业外交家的先驱,他曾大胆提出由商人办理近代企业,在当时被人视为惊世骇俗之论。
郭嵩焘在“马嘉理案”发生后,被派为钦差大臣到英国“道歉”,并任驻英公使。中国派驻出使大臣的消息传开,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因为千百年来,中国人都认为中华文明一直是光芒四射,引得“万邦来朝”,其他国家都应该定期派“贡使”来中国朝拜,外国使节驻华和中国派驻对外使节都被视为大伤国体的奇耻大辱。。”
多数人认为出洋即是“事鬼”,与汉奸一般,有清流专门编出一副对联骂郭嵩焘:“出乎其类,拔乎其萃,不容于尧舜之世;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何必去父母之邦!”当时守旧情绪强烈的湖南士绅,更是暴怒,认为此行大丢湖南人的脸面,要开除郭嵩焘的省籍,甚至扬言要砸郭宅,可见守旧的老观念是何等根深蒂固!
在驻英大使任内,郭嵩焘的副手刘锡鸿得到李鸿藻等清流派的支持,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不断向满清朝廷打郭嵩焘的“小报告”,列出种种“罪状”。如有次参观炮台,天气骤变,陪同的一位英国人将自己的大衣披在郭嵩焘身上。刘锡鸿认为“即令冻死,亦不当披”。当巴西国王访英时,郭嵩焘应邀参加巴西使馆举行的茶会,巴西国王入场时,郭嵩焘随大家一同起立。这本是最起码的礼节礼貌,但刘锡鸿却将其说成是大失国体之举,因为“堂堂天朝,何至为小国国主致敬”!连郭嵩焘不用茶水而改用银盘盛糖酪款洋人都是罪过。更严重的“罪状”,说郭嵩焘向英国人诋毁朝政,向英国人妥协。对于刘锡鸿的陷害,郭嵩焘当然倍感愤怒,竭力为自己辩诬。二人的关系势同水火,无法调和,朝廷于1878年8月下令将二人同时调回,本来清流还力主将郭嵩焘查办治罪,后在李鸿章、曾纪泽的竭力反对下,才不了了之。
1879年郭嵩焘离开伦敦,启程回国,请假归乡,次年回到故乡长沙时,等待他的却是全城遍贴揭帖,指责他“勾通洋人”。不久,朝廷便诏允其休,他在一片辱骂声中离开了政治舞台,只有李鸿章依然对他很欣赏,容闳创办了《华报》,李鸿章便推荐郭嵩焘当主笔,他的文章早就名言天下,极力宣传在英国担任驻华使节时的所见所闻,指出中国发展工商业才是出路,得到李鸿章的赏识,《华报》在天津和北京的影响力迅速扩大,在武昌、长沙等地也有卖。
于是,李经述对容闳说:“我今日来,也正是为了此事,容大人在总理衙门,还希望你和郭嵩焘大人主笔,在《华报》上,将议和的真相广而告之。”
容闳点点头,不过他叹了一口气道:“真相有时候不重要,人都是很固执的,只愿意他们相信的东西。现在民间舆论对中堂大人的议和颇为不满,这时候披露真相,人们未必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