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栎吹了一串声调起伏的口哨,自顾自盘腿坐在桌边的蒲团上,高声质问:“你们小昆仑的主人呢?胆小到不敢会面也就算了,连姓名都不说我也是佩服死了。”
小昆仑的主人并不在这里,那个老人轻易不会踏出房门,他已经年纪足够大了,早该埋身于黄土深处,能苟延残喘到今日,他的脚下早就垒起了层层白骨。
隔了半座山,他的声音从一只白鸟嘴里传出:“鄙人胡云升,年纪大了行动不便,借这小妖的身体用一用。知道我为什么活得久吗?就是靠谨慎二字,你要非说这是胆小我也没意见。”
明明是同一个嗓子,此刻白鸟口中传出的不是文羽一贯的清亮音色,而是嘶哑难听至极的声音,令人心生寒意。
周栎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直视着那对绿眼珠说:“噢,姓胡啊,难怪了,聪明人胆子都小,理解理解。”
“姓胡的不都是狐,也可能是虎。”沈云檀提醒他。
周栎哼了一声:“管他是什么,就冲他这怂样,小昆仑这一届领导层算是没救了。”
“布莱克呢?你先说清楚这个……人质的情况,不然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急着回家撸猫谢谢。”周栎仰头闭上眼睛,烟从门缝里溜进来,刺激得眼睛干涩。
白鸟直视墙壁,张口吐出一股水柱,雪白的墙面漾开一片灰蓝水印,均匀地扩散成边缘平滑的正圆形,布莱克的影像骤然显现,八风不动地躺在地上,胸膛微微起伏,看得出来,是个活人,胳膊腿也一个没少,周栎松了口气。
胡云升说:“看见了吧,人完好无损。”
周栎看着水印影像里的屋子一角,除了一盏照明的纱灯之外再没什么其他的东西,他嗯了一声:“让他站起来走两步?万一瘸了废了……我跟你讲,这小孩儿身体发育正在关键期,搞不好影响一辈子的。”
胡云升的声调依旧稳定:“风波亭外面是火墙,你最好别再耗时间了,一根手指,换这个小孩儿,自己考虑好。”
周栎问:“怎么换?您这连个面都不露,没这么做生意的吧?”
胡云升的笑声像漏气的风箱一样传了出来:“山神大人,好久不见,你怎么变得如此斤斤计较了,看来外面真不是个好去处。”
他怎么知道山神……周栎反射性地往沈云檀那儿看了一眼,沈云檀默不作声地摇头,他骤然惊醒,这个山神指的应该是昆仑山神。
“昆仑山的上空黑云翻腾,雷声如万鬼哭号,山顶的草木转眼间化作一片焦土,我们都觉得难逃一死,直到你从神殿的废墟中缓缓走出,可笑的是,我们太蠢了,居然以为这位山神要救大家。”
“神与天道相悖,自戕于昆仑。这句话流传了很长时间,像嫦娥奔月夸父逐日这种传说一样,几乎人人都信以为真,但我是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人,你根本就不是自戕。”
周栎安静地听着,余光瞥见沈云檀嘴唇蠕动,好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他扬眉示意,沈云檀却垂下了眼。
胡云升听起来还真是活得够久,他建小昆仑的目的大概是……避世?周栎听到了自戕二字并没有给出反应,他仿佛在听着别人的故事,这个故事有着两个不同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