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人生就像一条很长很长的路,以为所拥有的一切也总有一天都会失去,这条路注定是要一个人走完的。
这是二十岁的余烬明白的道理。
未尝不害怕孤独,只却更害怕失去。宁肯习惯孤独,也不想经历太多失去乃至麻木。
余烬起身,接过衣服抖开,是一件崭新的黑袍,用料讲究,还用金丝绣的繁复花纹。
那是聂不渡亲自给他设计的。
他说,像他这样的人,就应该穿这样的衣服。
想到聂不渡,他不可抑制的顿住了。
三日之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天气,有微凉的阳光温柔深沉的洒在脸上。
他正坐在房里看书,莫渊就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余烬,余烬!你快去看看教主吧!他……他……”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他微微皱眉,放下书,起身跟着莫渊到了聂不渡的房里。
聂不渡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大红的衣衫也失去了以往的嚣张艳丽,长发垂在床边,泛着干枯的色泽。
他一僵,大步走过去。
见到他来,聂不渡微微扯了扯嘴角,难得的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没有任何的伪装,没有强撑起来的骄傲,只是他很高兴,忍不住微笑而已。
见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余烬伸手将他按住。
“你……能来,我很高兴”聂不渡笑了笑,微微偏头,气势却没有因为虚弱而减下来,至死,他都那个高高在上的魔教教主。
余烬直直的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我终于要死了,不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如何。”聂不渡微笑的看着他,余烬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神色僵硬的自己。
“也难为楚河了,在本座眼皮子底下找了这些年才找到本座抵抗不了的毒。”
余烬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来面对。
聂不渡似是有些遗憾:“我都死到临头了,你还不愿意同我多说两句么?”
“我……”余烬艰难的张口。
聂不渡注视着他,眼中万般不舍呼之欲出,到最后却也只化成一声叹息逸出喉头。
“我同意接管你的魔教。”
最后,余烬说。
这本该是聂不渡最想听的话,但此时余烬这样郑重的说出口,他竟觉得有些浪。余烬郑重的语气,便是会用一生来实现的承诺,不应该是这句,不应该。
他很想很想从余烬的口中听到他最想听的那句话,但余烬绝不可能说出口,即便是违心的。
“好。”他试图抬起手,身体却软绵绵的使不上一丝力气,只得自嘲一笑,“你高兴吗?”
余烬只觉自己的指尖轻轻颤了一下。
以聂不渡的角度当然看不见,他只觉得余烬依旧无动于衷。
便轻轻一笑:“也罢,也罢,本该如此。”
余烬垂下睫毛。
“你看看我。”聂不渡的声音开始轻了起来,“余烬,你再看我一眼吧。”
“你说我不像他,不是他,其实我也未必失落,毕竟……你没有把我当成任何人。”
他轻轻的咳嗽起来,有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这毒发作还真是慢,不过也成全了本座,让我能撑到你来。”
“人之将死,便说几句实话罢。余烬……我不想你恨我……不想……你高兴我死……不想……你忘了我……我……”他拼力伸出手,抓住余烬的袖子,微微笑着,语气却开始急促起来,“不管你……信不信……我……我一生……只……钟情过……你……一个人……”
余烬怔怔的站在那里。
看着聂不渡失了力气,抓着他袖子的手渐渐松开,无力的垂在床上。
看着他安静的闭上眼睛,嘴角带笑,有黑色的血迹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