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再抬起头,眯着眼望去,眼前是他从未想象过的景象。
整个世界一片灰暗,乌云压顶、低到似乎触手可及的天空伸展出去,和咆哮的海连在一起。
海也不再灰蓝,而是真正的墨色,剧烈起伏的海面呈现出诡异又带有魔力的纹理。
近一些也看不到海滩,几米高的巨浪,直接冲过沙滩,拍在岸边的公路上。
那条他来时的路,此时完全没有了行驶的车辆,巨大的泛着白色泡沫的浪花,像战场上的炮弹一样,在路面上四处炸开。
浪头褪去的时候,路边的棕榈树才能露出大半的树干,它们被风暴肆意冲击,却还倾斜着苦苦坚持,与地面几乎成为60度角,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被拦腰折断或是直接连根拔起。
成才自己也像那些树一样,被风吹得完全站不稳,要不是紧抓着栏杆,也许随时都会翻倒跌下楼去。
高速的大颗雨滴打在身上生生的疼,衣服在一出来的时候就已湿透,现在则兜起风,不断地往下淌着水。
这就是海。
成才的嘴唇打着哆嗦,自嘲地对自己说,什么安宁,什么宽容,她根本就是狂暴的中心!
可是脚却像那些树木一样生了根,完全挪不动。
不想走,只想看着。
看她的怒火,看她的发泄。
看她动动小指头,就能让这个世界震撼。
突然间,乌云间扩散出阴冷的光芒,天海交接处裂开一道闪电,隔了片刻,混着风声,传来一声闷雷。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上次雷雨天爬树在基地被袁朗训斥罚站的画面。
成才下意识扶着栏杆就地蹲下,做出了雷雨天的保护动作。
几秒钟后,待他反应过来,繁复的情绪立刻像海水一样涌进心间。
跑了这么远,看到期待那么久的海,却还是想不明白。
没法平静,外在的环境再怎么改变,心里的期待却始终如一。
想要安宁的、踏实的、放心的生活,可怎么才能真正得到呢?
成才蹲在那里,把胳膊绕过栏杆,抱在一起,将脸卡在两道栏杆之间,继续看着怒吼的海。
睫毛滴着水,眼眶里也是水,只是温热一些。
嘴里是咸涩的味道,成才想,那大概是浸在海水里的不满与感伤。
他开始羡慕眼前的海,积累了不满就可以发泄出来,惊天动地。
而他心里的那片海,不管怎么翻腾、怎么咆哮,都只有自己知道。
就这么一直蹲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四肢渐渐都失去了知觉,身体整个被风吹透了,成才觉得自己几乎和周边的景物融为一体,成为了一块砖、一棵树,经受着台风的试炼。
突然,身后传来了蹩脚的普通话声,“这个娃啊,你啥时候出去的,赶快回来,外面不安全!”
成才力地转过头去,是老板娘,正抓着露台门把手站在楼梯口。
她继续喊道,“快回来快回来,出了事儿就不好办了!”
“哦”,成才闻言,艰难地站了起来,抓着栏杆控制平衡,迈开已经麻木的腿脚,一步步挪回了小楼里。
老板娘在他身后拽住把手大力合上门,又绊上锁,看着他浑身滴水脸色发白的样子,虽然生气也不好发作,只能唠叨着,“你这个娃啊,哪有台风天气还去户外乱跑的,我们这儿是海边啊,被吹倒了、被树枝瓦片伤到都经常有的,你是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