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已经有三个月,这是许婧鸾第一次以纪家儿媳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眼前,也是许博渊死后,除了出嫁那日,她第一次着上艳丽的颜色。
豆帘为她盘着发髻,将她的额发全部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贴上金钿,“郡主,挑一支簪子罢。”
许婧鸾打开妆盒,随意取了一支给她。
是一支金线绣球,致有余,大气不足,豆帘道:“郡主,今日来的客人多,不如选一支华丽些的?”
许婧鸾放下簪子,淡淡道:“你选罢。”
豆帘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簪上国色牡丹,云兮从外头进来,“郡主,前面准备得差不多了,少爷在外头等着呢。”
应周虽然走了,云兮却没有回去,依旧留在她身旁,成为了应周在这人间滞留过的唯一痕迹。她的魂魄与应周靠生死契连着,中间回国一趟不周山,许婧鸾从她口中知道应周在受了重伤,沉入湖底养伤,很久很久恐怕都不会再醒来。
她竟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她哥不在了,应周不如就这样睡下去罢,所有活着需要承担的痛苦有她一个人品味就已足够。
豆帘扶着她出门,纪俞严果然等在后院通往前院的拱门外,见她来了,便主动伸出了手,豆帘看了看纪俞严,又看了看表情漠然的许婧鸾,许婧鸾已经先一步放开了她,握住了纪俞严的手。
纪俞严对她温和一笑,顺势牵着她,与她并行向前走,“今日人多,要辛苦你了,若觉得无趣,便早点回房也可,不用勉强。”
许婧鸾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
走在后头的豆帘与云兮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浓重的担忧与无奈。
纪俞严对她很好,从各方面,可以说一句无微不至。
除了上朝与处理公务,纪俞严大部分时间都陪在许婧鸾身旁,虽然看得出来他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两人相处也是沉默居多,但安静之中一起下一局棋,各自看一卷书,也有一种别样的温情。
自嫁进来,纪父纪母和善,上下仆人都很恭顺,也不曾听说纪俞严有小妾甚至侍寝的丫鬟,豆帘打心里觉得纪俞严很好。
只是无论多好,都没能令许婧鸾稍微好上一些。许婧鸾好像对什么都没了兴趣,一切事情可有可无,即使勉强笑起来,也再不如从前开朗明媚,眼中总是难掩哀伤。
她的心仿佛跟随着许博渊一起死了,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她真正开怀。豆帘和几个陪嫁侍女都是从小跟在她身边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世子已经不在了,难道许婧鸾要一辈子都这样么?
宴会果真无趣冗长。
不断有人来敬酒,许婧鸾作为儿媳,又是如今唯一的皇亲国戚,自然也少不了应酬,纵然没有心情,但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令纪家失了体面,许婧鸾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喝下陈年的长春白,舌尖上细微的苦味与甜味交杂,越喝越清醒。
她的酒量从来很好,比许博渊都要好,只要她不想醉,便不会醉。
到后来她甚至喝的比纪俞严更多,纪俞严按住她的酒杯,担忧地看着她,“阿鸾,少喝一些,吃点菜。”
许婧鸾躲开他,“这才多少,不用管我。”
说着又要举杯。她倒没有刻意去喝,只是坐着也无事可做,不如多喝几口,她已经许久没有沾过酒了。
纪俞严直接从她手中把酒杯拿走,蹙眉道:“我送你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