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翼犹豫着说:“不好,首先西山距离东城门不是太远,人家走几步路就能进城,还能吃些热汤热水的,这也还罢了,东山卖木头卖了几十年,怎么就没别人能想到把买卖做到跟前去呢?我估计要么是城里的商铺有什么规矩,就是县里头不好税,不让那么着。”
高以纯听他否决,有点着急:“可这都是你猜想出来的啊,未必是真的。”
“我知道,如果没有别的法,试一试也不打紧,不过我有个法子,咱们做点别人没有的!”
高以纯赶忙问是什么法,穆云翼不肯说:“等明儿咱们做出来些,先尝一尝好不好吃。”
第二天吃过早饭,穆云翼先到店里头转了一遭,见伙计们都有条不紊地开始干活,并无丝毫慌张错乱,便回来往东市来,跟着高以纯买了一大包材料,回家生火,大家伙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都在旁边看着。
穆云翼先用豆油把花椒和干红辣椒炒香,再放进切成粒的葱姜蒜,炸出香气,再放入切成薄片的羊肉、牛肉、鱼片,鸡肉丁,加入东北大酱,胡椒粉、黄豆、盐、白糖……统统加进去,煮开锅之后,再把高学红和高以纯这功夫串好的蘑菇、木耳、干豆腐、白菜、土豆、熟鸡蛋全部放到锅里头煮熟。这功夫再砸了蒜泥,放酱油,芝麻,做蘸料。
穆云翼心里头约莫着,快到说书的时辰了,不敢再耽搁下去,告诉高以纯:“你和老姑在这看着吧,等煮熟了就可以拿出来吃,看看味道怎么样,如果成了,以后就做这个,我估计是能卖出去的,不行的话咱们再想别的法子。”他脱掉围裙递给高以纯,急冲冲地出门走了,这时候可没有钟表,没办法确切地知道时间,宁可早一个时辰,也不能晚一刻钟,这就艺德啊。
昨天重新开业,今天不少主顾听到了消息,也都过来,客人比昨天还多,连门口都站满了,穆云翼让安小北把仓库里的凳子都拿出来,一文钱一个给他们摆在门口,还沏了高碎茶水给他们喝,从他讲书桌前面,一直排到门外,只留出来一个过道,勉强走人。
穆云翼上午讲樱宁,下午开讲赤壁大战,从草船借箭开始,苦肉计、借东风、然后火烧赤壁,讲到曹操败走华容道,大笑三次,最后被关羽堵住:“那么到底关二爷放不放曹操过境,这曹阿蛮究竟性命如何,欲知详情,您明天再来!”
醒木一拍,众人听得正入迷,被一声脆响打醒,心里头仿佛猫挠狗抓:“小先生,那曹操到底过没过华容道,你就先告诉我吧,要不然,这一夜也睡不着啊。”
旁有人说:“后来三分天下,就有曹操一个,他肯定是过去了,至于怎么过去的就不知道了,八成是许褚和张辽,护着曹操过去的。”
立刻又有人反驳:“他们骑得都是没鞍子的马,哪里斗得过关二爷?”
很快,他们就自己议论开了,穆云翼拱拱手,乘机逃开了。
晚上对账,赚得比昨天多出不少,而且账、钱、货分毫不差,穆云翼夸了伙计们几句,然后把茶柜、钱柜全都上了锁,带着商益和马乐回家,茶楼里每天早上都有人送柴来,还要到邱掌柜那里拿点心,不过都是固定的斤数样式,十日一结算,由店里的伙计签字,到了日子穆云翼给钱,而送茶叶的则是一个月来一次,因此不用给他们留钱。
穆云翼想着要改让牛老大来供应,只是一来罗老汉干得好好的,又是供了两三年的老相与,家离县城又近,无论冬夏,从无间断,不比牛老大冬天下了大雪就来不了了,倒也不好换人,穆云翼想想也就罢了。
回到松林街,一家人都等着他吃饭呢,已经摆上了桌,穆云翼一边洗手一边问:“怎么样?我做的那个东西,好吃么?能卖出去不?”
高以纯在旁边给他递毛巾,笑呵呵地说:“你先洗完脸,然后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穆云翼痛快地洗了头脸双手,一边擦着一边进屋,吃饭的地方也是在东屋的外间,炕上摆一桌,穆云翼、高以纯、高以清三人都上炕吃,其他六个都在地上那桌吃,饭菜都是一样的。
高以纯揭开盘子,露出下面油汪汪、红彤彤的一大碗麻辣烫,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穆云翼接过高以纯递过来的筷子,先夹出一串香菇吃:“这个味道不错啊,比我以前吃的还好。”
高以清说:“我哥又往里加东西了呢。”
穆云翼点头:“我就说嘛,这里应该又添腊肉了,尤其这个火候掌握得好,汤熬得也透,我真做不出来,大家都别看我,都赶紧吃啊,今天有口福了!”
吃了一小碗干饭,又吃了十几串,小肚子就鼓起来,再也吃不下去了,穆云翼让高以清拿过枕头来,贴着墙侧歪着,一边摸着肚子一边问高以纯:“怎么样?这东西能卖出去吗?”
高以纯点点头:“肯定能啊!我都想好了,以后就做这个卖。”他跟穆云翼算账,确到一勺盐、一把米,“你走了之后,我又加了几片腊肉,还有炒熟了的玉米粒,还有黄豆,以后这个最好生的一半煲汤,熟的一半提味,还有几颗枣子,几颗山楂,关键是这个汤,最好头一天晚上熬出来,浓浓的焐一宿,第二天早上再热着煮东西会更好。这个汤的成本在一百文到一百二十文之间,因为没算上柴火的钱,估计煮出个几时十串,汤上面的油就没了,所以我觉得先干两天看看,如果生意好的话,就单用鱼肉炸些油装在罐子里,随时往里头添加。”
穆云翼听得又惊又喜:“以纯哥,你真是做饭的天才,不去做大厨,真是可惜了!就这么弄吧,明天咱们出去进货,租摊位,后天就正式上工去卖!”
第二天,穆云翼就跟高以纯出去看摊位,给了集头一百文钱,买了五天的租期,那集头也常去听他的书,特地在榛子街口给他划了块地,让他就在那摆摊。
然后又帮高以纯买了食材,自去茶楼里说书,高以纯带着东西回家,自去熬煮浓汤,高学红带着墨香、高以清,还有计家兄弟,一起洗菜、切菜,穿串。白菜、土豆一个铜板三串,干豆腐、豆腐泡、豆腐皮、黑木耳一个铜板两串,蘑菇、面筋一个铜板一串,鸡蛋三文钱一枚,再蒸上一大锅馒头和花卷,也是跟别家一样,一文钱两个往出卖。
晚上大家又吃了一顿麻辣烫,比前一天的更有滋味,穆云翼真是对高以纯的厨艺刮目相看,要知道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现成的麻辣烫或者火锅底料一类的东西,高以纯做出来的这个,感觉比后世吃得味道还好,真真让他心服口服。
一共两个大木桶,高学红要找个扁担自己挑,穆云翼没让,而是大伙一起抬着到集市上,等到人流多起来之后,高以纯便揭开盖子,开始吆喝起来,因是这个时代没有手推车,没有液化气罐,摆摊点火根本不现实,所以穆云翼只租了两天,看看这麻辣烫能不能卖出去,如果大家认可,有些赚头,再租一个门面,如果不行,再换别的。
他那木桶一揭开,香气就飘了出来,这会正是上午时候,中国古代的劳动人民习惯每天吃两顿,早上随着太阳升起,就下地干活,上午回家吃饭,吃完饭再去干活,中午太阳最热的时候,找个阴凉地方睡午觉,睡醒了再干,下午回家吃饭,一天就这么过。不过有钱人家没这个讲究,甚至晚上还有宵夜,家庭富裕些,又干重体力活的,也会多吃一些。
高以纯初来这会,是在上午饭之前,二月里也没什么活可干,许多人都在大街上溜达,嗅见香气,纷纷聚拢过来,看着油汪汪的肉汤,一个个肚子里咕咕直响,问高以纯是什么,高以纯说是麻辣烫,有个穿着不错的年轻人特地问他:“何为麻辣烫?”
高以纯当日也问过穆云翼为啥这东西叫麻辣烫,此时按照穆云翼的解释说:“此物吃之既麻,喝之既辣,烫着,暖也,回味却是喷香无比。”
那年轻人也是个好奇的,嗅着那气味实在香得可以,便问明了价钱,交过十文钱来,一样拿了一串,都是事先煮好的,拿过来就吃,刚吃前几口还说有些辣,等吃完一串蘑菇便开始嚷好吃,风卷残云一般,把十几串全都吃完,又不顾形象地吮了吮手指,然后拿出手帕擦拭,嘴巴上都是红油:“你这麻辣烫真好吃,那汤想必味道更好,能给我尝一尝么?”
高以纯说:“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又没有碗碟,就拿着公用的勺子给您喝,别的朋友看着也不像话,这么着,我这两天是出来试卖的,如果好的话,过几天就来租个门面,到时候摆上桌椅碗碟,您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那人点头:“你这东西这么好吃,肯定能行的,到时候告诉我,我一定来捧场!”
旁人问:“小柳,这东西真的有这么好吃么?”
那年轻人说:“我走南闯北,什么东西没吃过?这东西,真不错,你自己尝尝就晓得了!头几口吃着辣,后面越吃越香,而且吃出一身细汗,手暖脚也暖,这两天乍暖还寒,吃点这东西正是极好的!”
旁人听他这么说,也都抱着试试看的心,拿出一文、两文的,买几串尝尝,有不喜欢的吃完也就算了,不过大多数人都吃出好来。
第66章穆家店
高以纯头一天开张,生意就挺不错,一会的功夫,就卖了一小半出去,等到木柴厂的工人下了工出来吃饭,见了这东西,更是得了意。
他们大多是在城里头住着,在木柴厂里打短工,人家不供饭,到了饭点或是家里婆娘给送,或是自己回家吃,不过那只限于距离东门较近的,要是住在中央大十字街以西的,普遍都选择在东市自己买点东西吃。城里头短工通常是一天二十个铜板,木工挣得更多,小工三十,大工四十,手里头都有闲钱,也愿意吃顿好的。
这些人俱是粗壮汉子,干起活来,生龙活虎,吃起饭来,也是生猛异常,这川菜口味正对了他们的脾性,而且高以纯做的时候,便酌情减少辣椒,控制在麻辣程度,先买个两三串,吃出好味之后,就各都拿出十来个大钱,右手拿着一把麻辣串,左手抓着四五个花卷,蹲在街边上就开始大吃大嚼,高以纯头一天做了三百串,一会的功夫就都卖完了,后到的工人没买到,还后悔不已,看着工友们吃得香,干流口水没办法,一再叮嘱高以纯,明天多弄些,可别再让自己买不到。
第二天高以纯做了五百串,到了中午时候仍然全部卖光,赚来的钱去除成本,连同场租钱,一共挣了二百多文!
一群孩子围在炕上,小脸上满是兴奋地看着那一堆铜钱,仿佛看到了人生的希望。
晚上穆云翼回来,听高以纯一说,便道:“看来这玩意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