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之点点头,揉了揉小腹,忽然转忧为喜,笑道,“等我病好了,身上有了力气,想来就能做事了罢?你说得对,我想太多。琢磨那么多做什么呢?我饿了,吃了饭,就去读书写字。我手腕使不上劲,写的字歪歪扭扭,多吃几碗饭,不知会不会好些。”
董琦儿道,“殿下这样想就对了。”
陈望之跳下矮榻,“肚子咕咕叫琦儿姐姐,我想喝奶茶。”
巳时三刻,程清着人来报,宇文彻退朝,要同章士澄一道来阁子。
陈望之喜出望外,董琦儿道,“看,君上说了有时间来瞧您,这不就来了?所谓‘金口玉言’,是最准的。”
“可惜我都没写几个字。”陈望之撇撇嘴。他无论如何努力,总是无法控制手中小小一杆笔,明明想写道横,笔画却歪歪扭扭,犹如一条蚯蚓。想起梦中群蛇,他忍不住一抖,连忙默念,“不要想,不要想。”重振神,拍拍脸,不小心却把墨迹蹭到腮边。董琦儿笑道,“脸脏了!”取了手帕擦拭,正擦着,宇文彻推门而入,见到此情此景,不禁愣住,道,“怎么了?”
“我写字,蹭了一脸墨。”陈望之小声道,不敢去看宇文彻的眼睛。宇文彻走到案旁,拿起那几页纸,“这是你写的?”
“我写得糟糕,你不要看。”陈望之正要去夺,看到董琦儿下跪行礼,恍然道,“对了,你是君上。”跟着也要下跪,被宇文彻一把扶起。“说过了,你不要跪来跪去的。”宇文彻接过董琦儿的手帕,温言道,“写字就写字,好好的,怎么弄了满脸花?”手托住陈望之的下颌,慢慢擦拭。陈望之白皙的腮边墨痕犹然,“我困了,揉眼睛,就……抹到脸上了。”
宇文彻见那几张字横不平、竖不止,实在不成字的样子,勉强可辨《道德经》起首几句,笑容不由僵硬。陈望之身为皇族,自幼观钟繇五表,一手字飘逸秀丽。“我说错话了?”陈望之眼神透出无措,“你为什么又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宇文彻将手帕递给董琦儿,用拇指抿净陈望之唇角残留的墨点。“你写得很好,比我好,我吃了一惊。”
“你骗我。”陈望之把那几张纸团成一团,“说来奇怪,我手上使不出力气。我想让笔往这边,它偏偏去那边。你说讨厌不讨厌?”
“那是笔的毛病,你愿意写字,我送你新制的笔。”宇文彻握住陈望之手腕,“章先生给你瞧了病,我们就吃饭。吃了饭,你想睡觉也好,下棋也好,写字也好,我陪着你。”
陈望之圆睁双目,“真的?”
“嗯,快过年了……”宇文彻强作欢颜,“我有件事,要同你商议。”
陈望之的身体并无大碍,照着方子,删减几味,继续服药便是。陈望之欢喜,拉着宇文彻坐下,歪着头,道,“待我好了,就能做事情了罢。”
“月奴,你要做什么事情?”宇文彻心下有了谱,郁结稍解,“想出去玩么?”
“我给你做事。”陈望之摸摸手腕,“你对我这样好,把我留在宫里,给我请张先生瞧病,来陪我说话我想了很久,既然你是君上,你这样对我,想必我是你的臣子了。你不来瞧我,我心里就难过。所以我们关系很好,我对你很是忠心,是不是?”他一派天真,见宇文彻满面惊愕,误以为猜中,不由得意,晃晃脑袋,道,“琦儿姐姐说,开春了,我的病就好的差不多了。病根除了,说不定我全能想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