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拿我爸在新闻处任职时接过贿赂的把柄来威胁我,说要送我爸去坐牢。他害怕孝严事业有成,会威胁到他的地位。我没办法的……公司结业之后,我实在没脸见你们,所以不辞而别离开了里岛……不管怎么说,阿乐,谢谢你当年没拆穿我……”
又是个意想不到的真相,事到如今,陆孝严已经不会再惊讶和愤怒了。当初他憋着口气非要跑出来创业,多少也是受了大哥的怂恿和蛊惑,没想到这根本就是个布局良的圈套。送他顺顺利利冲上山顶,再一脚踹下去,让他摔成重伤爬不起来,可笑他到死都还蒙在鼓里。
“你王八蛋!大叛徒!”不等蔡史墨说完,戴志友一拳挥了过去,“孝严原来多骄傲的一个人,要不是那次打击,也不会变成后来的鬼样子!”
起初蔡史墨没有还手,任戴志友发泄着,挨过几拳之后他也火了,一把将戴志友推出个趔趄:“你又好到哪里去?十几年兄弟不信,就信个贱人挑拨,说翻脸就翻脸!孝严从来不睡女人的,更何况她那种货色!好,全当你是为了爱情,可现在又怎么样?她死心塌地跟着你了吗?还不是又上了别人的床!”
戴志友猛地一愣,转而反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直抽得脸上肥肉乱颤:“对,我瞎了眼!我犯贱!我蠢!我活该被耍!”
“都别争了!现在孝严已经死了,争出谁对谁错又有什么用!”林广乐边哭边嚷着,他嗓子早被酒毁了,吐出的每个字都声嘶力竭,“你们知道我这辈子最难过的是什么吗?不是从大少爷变成穷光蛋,也不是飙车撞残了腿,我最难过的是兄弟散了!说什么有今生没来世,简直跟放屁没两样,兄弟被人冤枉被人砍的时候,你们他妈的人在哪里!”
蔡史墨呆立片刻,慢慢弯下膝盖,“噗通”跪在地上掩面而泣:“我对不起孝严,对不起你们……这些年我在英国开了公司,赚了大钱,也娶了老婆生了儿子,却没有一天是开心的……我时时刻刻都记得,我是个出卖过兄弟的人……”
很快,戴志友和林广乐一起围上前,三个已过而立之年的大男人头抵着头抱在一起嚎痛哭,直哭得两眼通红,鼻涕拖出老长。
哭够了,他们并排坐在台阶上,各自点起根烟默默抽着,谁也不说话。曾经没心没肺的阿乐变成了浑浑噩噩的残废,曾经风趣睿智的阿mo变成了沉默寡言的商人,曾经善良单纯的呆头变成了为情所伤自怨自艾的胖子大叔。曾经一起逃学、一起打架、一起在球场上肆意奔跑的少年们,都被岁月磨砺得失却了光,变成茫茫人海中一颗颗庸常无奇的黯淡砂砾,还未老去就已衰败不堪。
曾经,曾经,用到“曾经”两个字,就说明早已过去,再也追不回了,可他们的人生,自己的人生,都本不该是这幅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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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走后,墓园重又恢复了宁静,剩下陆孝严独自一人久久审视着自己的墓碑,无尽唏嘘。从出生到死亡短短三十几年,他没能奢求到亲情,不慎丢失了友情,又亲手断送了爱情。
都说人这一辈子就像场赌局,无非是花时间、付出努力去赢取理想,赢取成功,赢取幸福,赢取爱……有人生来腰缠万贯,有人生来一文不名,有人运气好,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千百倍的回报,有人运气差,不停地下注,加注,摸牌,洗牌,最终输得血本无归。
回头看看,他陆孝严小半辈子起起落落跌跌撞撞,换来的也只有一声叹息,几滴眼泪,和那个被深深辜负了却无怨无悔的凌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