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甲张口结舌。
“若尊大人要发卖了妾身,君当如何?若尊夫人不容妾身,君又当如何?”
“贱内她不敢的……”半晌,李甲道。
“若有人以‘为妾触父,因妓弃家’3责备郎君,以君为浮浪不经之人,君何以自处?”
这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李甲彻底没有了言语。
“这些,乃郎君最惧怕之处也。”
柳遇春及吴、陈两公子都凝重了神色,杜十娘所言确实是真的,都是男人,男人的心理男人最懂。
李明明凄然一笑,“若于我们困顿际,有富家子愿以千金易我,郎君既可摆脱妾身这负担,又可携金归家,重新当回好儿子、好丈夫、好后生,郎君应否?”
李甲反驳道,“我怎能以千金卖了你?”
李明明闭眼,“郎君不必答我,只答你自己便可。”
李甲嘿然。
柳遇春看李明明,当日听她说,以为是曲里女子狐疑诡诈,如今看李甲情形,细细想来,那情境竟然可能成真。再想,便是多疑,以那么些钱财只为试探李甲之心,也是有情有义的了。自己没有深思,又看李甲可怜,竟然把她的话都告诉了李甲,不由得更加惭愧起来。
“妾身与郎君之亲人前途名声比,孰轻孰重,君知,妾亦知。此死结也。与其到时,郎君声名受损,骨肉离心,妾再次被卖,流落烟花,不若此时郎君放我,结束这段尘缘,也算一别两宽。”李明明再拜一次。
李甲一是舍不得杜十娘的美色,二是舍不得杜十娘的钱财,听闻她有这许多私蓄,拿将回家,老父想来也不一定责备得厉害,当下咬紧了牙,就是不应声。
李明明微微一笑,“郎君无需担忧银钱之事。这七年,妾日夜盘算脱身,故而有些私蓄,除我赎身的银子外,还有宝石珍珠若干,郎君尽可都拿将去,或当或卖,当不只千金,足以掩众人之口。”回头看谢月朗。
谢月朗理会,当下从袖袋中摸出珍珠和宝石各一包,交与李明明。
李明明又再次闪瞎众人的眼,把珍珠宝石倒了一桌子。
李明明先卖惨,再道出李甲的顾虑,又逼问于他,最后拿出这些财宝道具,一步一步打造可怜孤苦、有情有义的人设,把自己放在绝对正义的一方。在这许多人面前,李甲但凡要点脸,就得让步!
此时李甲已经被李明明彻底弄懵了。特别是看到这么些财宝虽听柳遇春说起,然此时看见,仍然震撼。
众人也心神激荡,何曾见过这样的人,这样的事!
李甲震惊过后,再抬头看李明明,心里一沉,她恁的好心机,或恐还有好的呢,再看那芙蓉面杨柳腰,着实有些舍不得,“我怎好拿卿卿的私蓄。你且存着这些,与我归家,我好言好语地与家君解释,你一向小心安分,日子久了,他们自然容得你。”
只听“嗤”地一声,“有这些银钱,还去君家做一个通买卖的贱妾,伏低做小,任打任骂,脑子疯魔了才答应。”
众人齐齐看向说话之人,这人跟在谢月朗身后,一身小厮打扮,一直垂着头,此时抬起头来,只见左脸清秀俊朗,右脸一道约莫两寸长的血口子,缝着蜈蚣线,已经结了痂,说不出的诡异。便是李明明救下的那个熊孩子。
在门口时,李明明便认出了他,谢月朗身后还跟着李三,都是自己救的,总不会这时候捅自己刀子,所以便没放在心上没想到是个神助攻。
谢月朗回头呵斥,又笑道,“小仆不懂事,李郎莫要与他一般见识。如此看来,十姐与郎君实在有缘无分,归于君家,郎君为难,十姐受苦,何如此时分开,各自得所。”
李甲被说得有些恼羞成怒,瞪着李明明道,“原来你只是利用我脱身。”
谢月朗变了脸色,慨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