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睡这儿吧。”边野说着把钥匙往桌上一撂,拉开抽屉掏出两只白瓷杯,“茶还是白水?凉的,热的?自己先进去吧,或者我抱你?”
我于是提着箱子往里屋走,也不给他答案,直接关上了门。
我听边野在外头“哎”了一声,我没理他,过了会儿他也没来敲门。门外没了动静。
今晚的一切依旧历历在目,黑暗中我凝视着床头夜光的闹钟,寂静里只有滴答滴答走动的声音。心脏渐渐复苏,迟来的感官,四面八方巨大的情绪如潮水顷刻间涌入我的身体,让我本能地一阵窒息的疼。在反应过来之前我已蜷住身体,瞪大眼睛,凝视着黑暗中随便一点,大口大口的呼吸,试图让自己缓过来。
我拼命克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不去有任何的画面,但是控制不住,身体像脱离了掌控。我转而试图用入睡的方式来逃避,但发现也无法入睡。
我脑子里全是王钊。
三年来,第一次认识他时他转身对我笑,后来暧昧时他的举手投足,再后来在一起时的情真意切,再到后来平淡后的柴米油盐。我才发现许多细节我以为我不记得,在这倒带一样的回放中,却连他衣服上每个褶子,晨早起床翘起的几绺头发,都能清晰地倒映出来。
我捱了一身冷汗,求生不得,求死无能。天堂无路,地狱无门,求求谁带走我,别空留在这人间。
我真的受不了,我真的好想有个人,能救救我。
等到天青色发白,光从百叶窗中透出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一夜这么长,但也这么短。百叶窗将白光分割成无数条光线,剖入房间里,细小的尘埃像光束中的浮游,像灰烬,像某些逝去而不可再回溯的东西。
泪水冲出眼眶,我终于抱紧怀里的枕头,大声地哭出声。
嚎啕大哭。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浑浑噩噩睡过去的。但我记得我做了很多次乱七八糟的梦,而且也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记得梦里的所有内容。
那些梦里,基本都和王钊有关。
我梦到有一次我和王钊去杭州,刚好碰上大雨。天色昏暗,路上无人,我们把车开到西湖边后,雨刷器就坏了。我们被困在车上,外面是滂沱的大雨,模糊不清地包裹了一切,隔绝了我们和外面的世界。当时我和王钊就坐在车里接吻,听着来自电台的广播,还有空气中清新的水汽。那是一场浪漫的劫难,似乎那时候所有的劫难,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就总是能化成一段独特的经历。而不是
雨幕中有人敲了敲车窗,雨水开始更疯狂地冲刷车身,所有的玻璃上都被覆盖着层层水纹,因此车窗外的人我只能看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我回过头,王钊坐在驾驶座上,我却不知为何看不清他的面孔。揉了揉眼睛,努力想看清,却发现他的五官,他的身体都变得越来越模糊。
与此同时,外面雨幕中的身影则越来越清晰。我认得出他是谁,那是另一个王钊。三年后的王钊。他身上穿的衣服,和那天我们吵架时穿的一样。
我摇下车窗,听到他说:“该走了。”
见我没有反应,他不耐烦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开始变冷:“林月,你有完没完?我说该走了你听不懂吗?自己不走等着我撵你走呢是吧?”
不等我回答,他一把拉开车门,把我从副驾驶里揪出来,倾盆的大雨一下子淋湿我的身,模糊我的视线。我边哭边挣扎,边打他,可是无济于事,我看到他拉开车门,上车。我拼命想看一眼副驾驶的另一个“王钊”,却依旧看不清他的脸,他已经模糊得不成样子。就这样,车子启动,他带着“王钊”,逐渐驶离我的视线范围。梦里我似乎拼命挣扎,拼命追着喊。喊得是什么我记不清楚了,因为后来我真的哭了。
我把自己给哭醒了。
醒过来后,我看到边野坐在床边,有点担心地看着我:“喝点水。”
我麻木地握住水杯,杯是温热的,但并不滚烫,看来他坐在这儿也有一小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