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镇那位亭长的提醒,之后他在县里询问丁田迁籍等事都特地避开了当日在后山峪给他们办理田籍文书的那位主事。却不知这回是真这么巧,还是这位得着了什么消息,方伯丰把自家丁田迁籍的各样文书交上去之后,转天去问,却恰是这位接管了此事。
见方伯丰来问丁田,先叹了一通苦经,“丁田新规久久难定”、“人口日繁,官田不足”、“空丁骗田者屡禁不绝”等等,好长一篇说完了,喝口茶润润嗓子,对方伯丰笑道:“廪生自有廪给,难道还不够你过日子的?这么着急天天催逼这事儿……这廪生过了考得了官可就得销田的。你们也不过三两年时候吧。怎么着,这是打算一辈子考取不了要靠这田度日才这般着急?”
方伯丰道:“学生不过按制而行。”
一句话堵了,那主事没奈何,换了面色,冷笑两声道:“好啊,好一个按制而行。那咱们就按规矩办!头一个,那边的田籍可还没销呢。这那边都没报过来,这边又给你分一块,那你一个人不是占了两份丁田了?若人人如此,这天下再多田也不够分的啊。”
方伯丰道:“马塘镇和后山峪的迁籍文书都有,怎么又说没销籍的话?”
主事道:“文书是文书,实情是实情。文书虽递上来了,那地还叫人占着呢,怎么能叫销?”
方伯丰问道:“那请问大人,所谓实情的丁田销籍应以何为凭?”
主事笑道:“果然是什么都不懂啊。销籍的实情,自然是以当地报上来的销籍记录为准了!”
方伯丰深吸了口气,点头道:“学生受教了。”
主事顾自己端了茶喝一口,笑道:“嗯,嗯,明白了就好。你就等那边销籍的记录报上来,再等着分新田吧。”
这日县学没课,众人都去了衙门各处帮手。方伯丰便在农务司帮着做今春农事的活计。众人闲话时,一个管事问起方伯丰丁田迁籍的事儿来,方伯丰便把事情说了,众人一听都摇头。一个管事道:“这是谁给你下了钉子了啊。”
因事情还牵扯着家事,方伯丰不欲多言。
另一个管事道:“什么也没用,先叫你家里赶紧把田籍给销了。别贪那一季的成了。只要销籍记录有了,若超过半年未得新田,官家自然会补偿你,虽要亏些,也比现在这样好。”
众人都附和称是,只老司长却笑道:“都是糊涂话。”
又道,“从来迁籍,哪回不是拿了文书来这边就先给定好了新田,再知会那边一增一销的?这本就是官府的事儿。照这个说法,若是一边村人不肯销的,官府就拿着整套文书等着?岂有此理。”
众人道:“哪里会有不肯销的说法儿?那田本就是他家的,如今他换个地方种田,还不是他家里人的主意?既如此,也别不见兔子不撒鹰了,赶紧先销了等着完事。”
老司长摇头道:“这得看钉子嵌在哪儿了。若是嵌在这边呢?就算你把田销了,也不叫你等着,只给你五亩地分到十个地方,来回都得走上七八十来里路,看你怎么种去。这人啊,要给人添堵,怎么都能把你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