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让御膳房按他的口味做一桌筵席,朕今晚要为他践行。”
“是。”致远顿了顿,忽而道,“可是阿房侯是个什么口味?”
苻坚这才想起,此生慕容冲并不久居后宫,御膳房如何能知晓他的口味?于是便取了桌上纸笔,径自写起来。
致远默默接过,这些年,陛下对阿房侯倒是让他越发看不透了一开始,既临幸了他,那便是娈宠无疑,谁知陛下又善心大发,将人家当做儿子教养起来。后来,当他以为陛下只是想给太子添个助力,却又发觉陛下对阿房侯极其忌惮,竟然偶尔还有一闪而过的杀机。
只可怜阿房侯,这些年反而对陛下更上心起来。
“致远,”苻坚看着长安城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你在宫外可还有亲人了?”
致远回过神,谄媚笑道:“奴婢自小被卖入宫中,既是如此,自然无亲无故了。”
“你没想过找他们么?”
致远笑容僵了僵,“奴婢已然是个阉人,又在宫中当差,既不能为他们传承香火,又不能承欢膝下,找他们又有何用?更何况,打从他们卖了奴婢的那一刻,他们得了银子,奴婢失了根本,也算是恩怨两清了,哪来什么骨肉之情?”
苻坚轻声道:“能恩怨两清,真好。也罢,你伺候朕也有二十年了吧?生老病死,人皆难,朕总有护不住你的一日,你想不想在宫外认个养子为你养老送终?”
致远大喜过望,涕泪横流:“奴婢谢主隆恩。”
苻坚却仿佛透过他在看别人,又仿佛是在追忆,“朕从来恩怨分明。”
第二十八章
慕容冲走进大殿时,左右皆被屏退,几案前只有苻坚一人。
苻坚指指对面,“坐吧。”
慕容冲扫了眼菜色,发觉都是自己平素爱吃的,便道:“陛下有心了。”
说罢,又觉得有些诧异,自己鲜少与苻坚一同用膳,就算是有幸伴驾,也都是就着御膳房的口味来,苻坚如何知晓自己的喜好?
“此番你主动请缨,很好,朕心甚慰。”苻坚抿了口酒,“只是你从未亲身带过兵,有些事,还是要像其他将军们讨教。”
慕容冲谦逊道:“陛下的将军们均身经百战,臣自当尊其为师,哪怕只学个皮毛也足益终身。”
苻坚点头,默然用膳。
慕容冲心乱如麻,他上一回与苻坚的交谈实在谈不上有多愉悦,有些事他自己也不曾思量清楚,想出征姑臧,固然有男儿何不带吴钩的壮志豪情,更多的却是想暂离长安,暂离苻坚身边的小心思。此番苻坚请他用膳,他既惊且忧,惊的是不欢而散后苻坚竟还宣召自己随侍,忧的是恐怕这是一场鸿门宴,姑臧之行还不知有何等的诡谲风云等着自己。
当然,还有难以自抑的窃喜,仿佛临行前再见他一眼,心内都会安定一般。
此刻苻坚不说话,慕容冲自顾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殿内烛光摇曳,竟是说不出的静谧安详。
“陛下可还记得,”慕容冲看着灯花许久,突然开口,“几年前陛下曾应允过臣,要答应臣一个请求。”
苻坚点头,“不错。”
慕容冲抬眼看他,眸光倒映着烛火,竟是七分冶艳、三分无邪,“如今还算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