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还不及头疼慕容冲之事,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
七月初一,王猛的病情突然有了反复,俨然已有了濒死之象。
苻坚不顾群臣的非议,干脆扎根在了清河郡侯府,每日和御医们一同研究脉象、翻阅医术。
每每看着王猛不断垂危昏睡,又不断凭借惊人的意志力苏醒过来,他便在想倘若不能延缓王猛的死期,上苍让他重生一次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慕容冲中间来过数次,不是给苻坚递奏章,就是来探看王猛,数次见苻坚憔悴清减,都欲言又止想要关切,可最终到底还是说不出口。
七月十六那日,王猛突然开始抽搐吐血,御医们束手无策,眼看就药石无效了。
苻坚几乎当场就要晕厥过去,此时有个年轻御医取了慕容冲给的《金匮药方》求苻坚容他一试。
到了这一步,死马都要当活马医,苻坚点了头。
剩下的几日实在难熬,苻坚每日都吃斋念佛,甚至要求整个长安户户斋戒为宰相祈福祷祝。
七月十九日夜,慕容冲当值,刚进清河郡侯府,就见院内乌压压跪了一地,苻坚跪在最首,手持念珠,焚香祷祝。
致远求助地看他,指了指不远处丝毫未动的素斋。
慕容冲会意,压下心内的尴尬不快,在苻坚身后跪好,轻声在他耳边低语:“陛下,张天锡那边有消息。”
“不去管他。”苻坚依稀记得前世也是此时,自己仿佛也是在清河郡侯府,听闻凉国张氏有所动向,感觉王猛似乎有所好转,便决定暂离一会,从而与这位贤臣良弼生死相隔。
换言之……苻坚感觉浑身发冷,几乎无法站立。
慕容冲看他面白如雪,摇摇欲坠,丝毫不曾犹豫,用自己的身躯抵住他的背,“陛下,宰相已在病榻,你可不能再倒下了,务必保重。”
御医从里间出来,跪在地上,“陛下,郡侯今日病势极其凶险,微臣想斗胆下一剂猛药,再冒险用针。”
说罢,便将那《金匮药方》奉上,苻坚不通医理,便只淡淡道:“朕便不说什么治不好宰相,你们提头来见的这些丧气话,你们且记住,今日但凡谁治好了宰相,所有人立赏黄金百两,官升三级,子弟荫封。若是治不好,也只是天命难违,朕也不会怪罪你们,放手去做吧。”
御医们纷纷松了一口气,赶紧回身进去。
慕容冲在背后帮苻坚顺气,手触及他背才发觉尽是冷汗,不由得也想起苻坚对他说过的那场噩梦来,他不得不多想,或许这场梦是对苻坚、对秦的一个警示也说不定。
“陛下,”慕容冲对致远使眼色,取了那托盘上的一点羊乳,喂到苻坚嘴边,“您常对臣等说,尽人事听天命。现下就是这个时候,您可千万不能自己乱了阵脚。否则既让御医们慌乱,于宰相病情无益,更会使得朝野上下人心不定。陛下,您……”
苻坚黑如点墨的眸子微微动了动,张嘴就着他手将那羊乳吞咽下去。
不知为何,慕容冲竟是大喜过望,赶紧接着将一碗羊乳尽数喂了,见他吃完才放下心。
太子苻宏与清河公主也跟着前来探看,见此场景,苻宏对着太子妃欣然一笑,“弟弟的圣眷,怕是连孤都赶不上,也只有他能劝住王父了。”
清河公主看着帝王身侧锦衣玉冠、貌若天人的弟弟,实在无话可说,只好默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