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几步后是作普通仆役打扮的赵喜和周义。
深入云雾袅绕处,有三间木屋立在背风之地,一小片菜圃里,两个童子正在清扫残菊。
满地金黄,兼之暮秋山林层染,斑斓不似人间。
若是李逸见了,必是要兴奋提笔吧。
赵喜随着赵渊行至门前,正要请肃王示下,发现自家王爷竟走起神来,嘴角还勾了勾,想是念着了什么有趣之事。
他见此便不再往前凑,自个绕到园门处向那迎过来的童子道:“今日先生可在家?”
“先生虽在,却在后屋闭关,不如还是请几位留下帖子,等先生出关了,我等自会禀告。”
童子声音清脆,才开口就将赵渊拉了回来,他还不曾发话,周义已经忍不得小声嘀咕:“上一回是访友,上上回是云游,这回总算是在家了,又搞出个什么闭关来。
主上,我把人给绑出来得了,您哪有功夫这劳什子劲!”
不用赵渊斥他,赵喜已道:“山中空气甚清,四季景色皆美。我倒是不嫌累,殿下爱来几趟,我都乐意跟着。”
笑眯眯一句话就噎死了周义,周义恨他拆台,明着低声威胁道:“小!可小心着别再有那挨板子的机会,再有下回,我定要叫他们重着些来。”
赵渊被他俩这么插科打诨地一闹,非但没因寻不着人败兴,反倒轻笑起来。
这两个人最是识眼色,见今日事有不顺,二人忙借机开唱,唱念做打浑如天然,不亏是多年配合出来的功夫。
这上头的人开心了,下面的人才好办事。
周义正准备听赵渊回去的示下,不想肃王道:“今日不走了。本王原想多来几回请郭先生也无妨,只是如今事有突变,只好换个法子了。”
赵渊乐得给郭慎脸面,那是他敬郭慎曾任祭酒的人品,如今先礼不成,就莫要怪他后兵了。
“主上,硬来可不行。”周义不无担忧道。
这真要硬来了,周义反倒头一个反对起来,前期的情报工作都是他做的,郭慎是什么人,要他说,那就是块油盐不进的臭石头。
做人连点酒色喜好也无,爱个菊啊,梅的,都不必花什么大价钱,顶多好抽两口烟,那也是这荒山菜圃园里种的破烟丝也能对付的主儿。
赵喜也愁,周义打听尽了喜好,他跟着肃王来了两回,头回一出手,肃王送的就是三株千金不换的进贡珍菊。第二回再来,给的烟丝,那是滇南仅有,天下独得,当年也就老王妃屋里能供上。
就这样都没能换来郭慎见一面,可见老家伙有多难对付。
这人,不怕你有所求,就怕你无所求。
童子见客人不肯走,只好将三人引入主屋厅堂,想着照规矩客气待到日落,人也就走了。
往来拜访他家先生的多了去了,如此连着来空坐几日的,也不是没有,等到时候知道无望自会灰心离去。
好茶好水送上,赵渊就让周义将带的一轴画取出来,递给童子道:“待先生用饭时,还请送上此画。”
那童子大大方方了周义塞了小金锞子的荷包,想着任谁都有这么个过程,等花样都试过了,也就死心了。
临近正午,郭家的老仆慢悠悠将客人的饭蔬摆上桌,赵渊还没举箸,郭慎大步从后厅转了出来。
周义和赵喜你看我,我看你,莫说等到日头西斜了,这太阳还没升到笔直呢。
自家王爷这是怎么请动的大儒?
再看郭慎,他头戴逍遥巾,一领天青道袍不见半个褶子,脚下云履亦不曾有浮灰,显然是刚刚换过见客衣裳,哪里有半点闭关避客的模样,不过是躲着赵渊不肯见罢了。
郭慎见了赵渊,不过匆忙见了个平礼,就急忙抖开手中画道:“还请殿下告知,是如何得来此画的。”
宣白的中堂大轴上,绘有九鹤齐飞,只只姿态各异,盘旋碧霄层层而上,大有遨游天下的不羁风流之意。
赵渊不慌不忙,端坐如钟,道:“乃画者亲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