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盼统统吞噬。刑房四壁点燃着的火把仿佛也是来自炼狱,没有温暖,只有幽冷的光。而现在,火把不知什么时候被吹熄了,我什么也看不见。
可能,等我的血流尽了,我就解脱了。或者在那之前我可能会饿死,抑或是疼死,又或者,用不了多久,他们又要来折磨我了,我可能死在鞭挞刀刃之下……
无论如何,解脱了就好。我这样想着,刑房的门突然被人粗暴地踹开。
我看到一个瘦削凌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披盔甲,背后是一轮硕大的圆月和涌动的夜色。
这大漠的皎皎圆月啊,我以为此生再也无法再见到了。
我又想起杜仪之前燃起的火折子。每次,都是他带给我光明啊!眼中的杜仪渐渐模糊不清,我想,或许,我并不是一个人独活着。
“杜仪……”我使出全身气力,唤出这个名字。
“萧采!”久违的一声呼唤,恍如隔世。
我是一介囚徒,是他携着清风、踏着月色替我打开这镣铐——缚在我手脚之上的、锁在我心里的。
“这次真的跟我好么?”我倒在他怀里,他颤抖着一只手清理我脸上的血迹和乱发,我看见他一双眼睛在月色中湿漉漉的。他再次问我,用同我商量的语气:“答应我,答应我好么?”
他颤抖着,紧紧攥着我另一只相对完好的手,仿佛要将我的手融入血骨,一辈子都不放开。眼泪大颗大颗地滴在我的脸上,滴进我的伤口,伤口传来的痛楚清晰地告诉我——这不是梦。
我听见自己珍而重之地回答说:“好!”顿了顿,再次艰难地开口:“你,你别哭……”
他笑了,边哭边笑。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可眼泪还是止不住,他不停地点头:“好,好,萧采,你挺住!一定要挺住啊!我带你回东都!我带你回去!萧采……”
你看,我都答应你了,你还哭什么?孩子气!
我想说话,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应当永远是一副干净快乐的少年模样啊,怎么可以悲伤,怎么可以流泪呢?我于是去替他抹眼泪,可手也不听使唤地抬不起来了。几番挣扎之后,手却是狠狠地垂了下去。
第5章第5章
第五章杜仪:徐行
这天下了点雨,空气清新得很。萧采身上的伤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也淋不得雨,碰不得水。于是雨停了,我们继续赶路。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雨已经停了,萧采却仍打着把伞。我扭头看他的侧脸,吹了声口哨,突然来了诗兴,念了句诗。
萧采听了,扭头看我,依旧是绷着一张棺材脸。他问我:“你作的诗?”
“我?”我捧腹大笑,他在一旁似乎有些不知所以。我笑够了,说:“我倒是想啊,但是没这才华啊。这是当朝苏东坡写的。”
萧采沉思片刻,点点头,表示赞同:“也对。”
“哇,用不着这么实诚吧!”我这下被他噎得够呛,作势要夺他手里的伞,他闪身避开。我于是又开始调侃他:“大男人还打把伞,而且又没下雨,这深山老林里,你也是道好景致。”
萧采莫名其妙地瞥我一眼:“也不知道是哪个要死要活非叫我打伞的……”
我截住他的话头:“啊,你这王八羔子!让你打伞是为你好,有种你别打,沾了水疼死你算了!”下过雨,林子里的事物都挂着水珠子呢,我特地给他备了把伞他还嫌弃上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在心里再次将他咒骂了一通。
“累不累?”片刻后,他低沉着声音问我。
我愣了愣,嘴角又挑起一个戏谑的笑,调侃道:“难为你还知道关心我啊,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