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辗转了多少次,一个身影在遥远的地方出现,迅速扩大。
像是往这边飞奔,带着矫健的起伏和若有似无的欢笑。
走进来,才看出是一个女人,个子不高,肤白貌美,长发美腿,翎乐见她陌生得倒退两步,却还是被女人热情的拥抱给圈了起来,并紧紧搂在怀里。
女人抱着她,人类温热的触感相互传递,告诉彼此,对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翎乐脑袋空白了半天,忽然想起来,这女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也穿着同样褐色的衣服,长发扑散。
她,就是那个说活下去的女人!
翎乐,不,尹霜露的妈妈——顾倩婷。
她像丢了三魂七魄,浑身僵硬的被抱着,又被推开,被好好的一双慈母的眼睛端详,又被捧着脸亲吻了无数遍。
顾倩婷紧抿双唇,强韧着眼里的泪水,双手捧着尹霜露的脸,那张已经与她女儿截然不同的脸,看着看着,亲吻下来。
阔别了三十年的人,缘分断了三十年,终于在这里又相遇了。
两个面容相近的女人,额头抵着额头,相互捧着对方的面庞,眼睛却水雾弥漫,看不清对方,只有呼吸和心跳相互交流。
“爸爸妈妈的事情不怪你的,大巴司机疲劳驾驶,是躲不掉的。”
“还有ddd研究所……”顾倩婷毕竟是一个母亲,她在翎乐的记忆力,清清楚楚的看到,左胳膊有三条宽一公分长十公分的疤痕,右胳膊有四条同样的,大腿上各有两条,宽超过一公分,长度大概有四五公分,身上,还有身上……
她胸腔跟着抽搐,泪水开了闸,任凭她皱起眉头狠狠往回咽也止不住。
“研究所的事情不怪你,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不需要抱着罪恶一直活下去。不需要,是他们活该的,他们活该这种结局。”
尹霜露身上那一道道疤痕,就像一把把刺刀,一刀不落的割在顾倩婷的心上。
终于,翎乐瘫坐在雪白的细沙上,空白的脑袋开始工作,顾倩婷的话开始走进她的心里。
多少年来,她多么希望有那么一个人,站出来,站在她的身边,跟她说这一番话。
哪怕她罪孽深重,万劫不复,也总有那么一个人,无条件去爱她。
“鸩池,你说的话,我日思夜想了一百多年,总想着能在别人的口里说出来,好像我的罪孽就能因此减轻一样。”
翎乐端坐,无悲无喜,一番沙漠枯骨般的寂寥。
“可是这话我自己不能说,否则,我会变成知恶而为的人,变成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平添更多罪孽。”
尽管翎乐平和的说话,顾倩婷震惊的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直视她。
“我必须清醒,必须认清自己的罪孽,必须赎罪,只有这样…………在平静一禺,或许……还有我的容身之地。”
终于释然的翎乐转头,望着满目疮痍的顾倩婷,那具懊悔痛苦得颤抖不止的身躯。
“谢谢你,完成了这么多年我的一个小小的奢望,我的罪恶,我自己担着。”
风起颓然,顾倩婷抬起头,嘴角眉眼全都是慈祥的笑,随即化作白色细沙,随风飘逝。
忽而细沙幻影,徐熙月白衣衫,双手放于广袖中,低眉浅目,像个披麻戴孝的木头。
“师叔,抱歉,我……”
“你不用说抱歉,我告诉你,有胆子就老老实实的好好活着,看老子怎么拆了你的天灵盖!”
被凶的徐熙抿着嘴,后面道歉的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就低着头数着脚下的细沙,不知道如何是好。
翎乐没好气,眉毛像点着火一样高高养起来,吼道:“有屁就放,没屁就滚!”
细沙再起,高大挺拔穿着军装的朱江,撇着嘴嫌弃的望着她,翎乐一个激灵。
讲真的,她和朱江真没什么好说的,清清白白的敌对关系,你侬我侬的死仇之情。
可是,朱江还是开口了,声音比平时更深沉了些:“其实,我有两个士兵,接受了你那样的合作邀请,……便再也没有回来。”说完人就化作白沙铺地上,让翎乐反应都没来得及。
害得她怔在原定好半天,犬齿臼齿相互摩擦,想象嘴里嚼着鸩池的肉。
朱江为什么要对她说这话,话说鸩池怎么知道他们要说这些话。
蒙的!
对,肯定是这家伙蒙的,要不然怎么解释?
鸩池再怎么迷信她都不会信奉的!
(傲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