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以他们家在娱乐圈如日中天的势力,要把他和小师弟都雪藏起来,永世不得翻身那也是翻翻手掌的事,所谓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刚才脑子别住了,革命烈士一般宁死不屈又有什么意义,做给人看都没人欣赏。
叹了口气让小师弟赶紧走,钟岩低头看了眼冯以辰留下的合约和签字笔,烦躁得要命。
以为已经淡忘的情景只要稍经撩拨就如洪水猛兽泛滥,一个激浪就足以冲垮看似坚如磐石,实则只是用沙粒堆砌而成的防备,简直是虚有其表,不堪一击。
钟岩觉得自己被打中了胸口,闷的慌,死狗一样趴在冯以辰坐过的沙发上,又颓又傻,哪里还有半点风流的样子。
冯以辰以前可不是这么一副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样子。那时他年纪小,像所有初出茅庐的新人一样,虽然冷淡,却十分的懂礼貌,再加上总是一本正经样子,很引人想要给他制造一些不大不小的尴尬,看他一脸无措,又羞又气,还碍于教养无法发泄,实在是每日最值得期待的事。
钟岩记得第一次,冯以辰是跟着他原来的经纪人罗川来的,说这是来公司实习的新人,交给他带,还说年轻人才二十出头,脸皮薄,让他别太欺负人了。
钟岩摸摸鼻子坏笑了一下,彼时他也才过了二十四岁生日,玩性大发着呢,摇头摆手说自己不是这种人。罗川白了他一眼说,"你当然不是这种人,你根本不是人。"
从本质上来说,罗川的表述也没有多大的错。
娱乐圈的男男女女都没什么贞操可言,更何况他是从拍那种片子出道的,戏里戏外,早已经不知道所谓的道德操守为何物。矜持那是情趣,当真凛然不可侵犯,那一定是在装白莲花了。
冯以辰那么漂亮又家教良好的小男孩,干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进娱乐圈?这种不清不楚,好孩子都会变坏的大染缸,即使是在外围当经纪人,五光十色的花花世界看多了,谁又有定力出淤泥而不染?
钟岩打量他,眼神露骨,冯以辰抬起清亮的眸子瞪了他一眼,跟受了侵犯的小兽似的,瞪得他心间一颤,差点软了骨头,不禁为他的未来担心,如此惹人怜爱,踏足这圈子,不是找糟蹋么?
罗川走后,钟岩一脸正经,以人生导师的姿态,翘着二郎腿点着烟关心了些常规问题,冯以辰只是点头或者摇头,或者从鼻腔发出个嗯的声音,从嗯的音调能判断他是说是,还是说不是。
钟岩觉得他好玩,心里一乐,下限就不翼而飞了。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他放下二郎腿,朝对面正经坐着的男孩子脸上喷了一口烟,自以为笑的很有魅力,"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还是不是处男了?"
冯以辰哪里对付过这种流氓,他教养良好,周围连个会骂脏话的狐朋狗友都没有,一瞬间耳朵烧得滚烫,连嗯的本事都没了,颤着唇指控他的口无遮拦:"关……关你什么事。"
说话的声音是他最喜欢的,又亮又柔。
钟岩想来想去,没觉得这问题有多少过分的地方,最多是刺探到了人家的隐`私,如何也不至于脸红成那样。
把烟掐灭,他靠近圆睁着杏眼的男孩,好玩一般掐了人家气鼓鼓的脸颊笑说:"我怕你被人欺负呀。"
皮肤真好,这皮相就算是要跟他抢饭碗也绰绰有余。
冯以辰别过头去避开他没轻佻的接触,黑白分明的眼里显出一丝防备和对肢体接触的不习惯。是的,只是不习惯,却不是厌恶,这让钟岩心情大好,改摸了摸他的脑袋,发现连头发都很柔软,堪比海飞丝广告里的男模特。
好久没有遇到这么纯天然清纯的孩子了,不是装纯也不是扮无知,毫无掩饰地用眼神告诉他:能拜托你离我远点吗?
钟岩心里默默摇头,表情却正经起来:"那么,我的小助理,今天的工作是什么?"
冯以辰一时未习惯他急如闪电的转变,楞了一下,然后从放在边上的朴实的黑色包里掏出罗川给的工作本,一页一页翻开,看到红色圈起的字,抬头说:"下午两点,askiss内裤广告,三号摄影棚。"
askiss是家以性感男式内衣裤打响牌子的公司,一度在好基友杂志被评选为男同志最喜爱的内裤品牌。
作为刚刚从拍十八禁片转型成为有正经片子拍的艺人,钟岩的在圈内圈外的口碑和形象一时并不容易被扭转。
想来,任何会影响青少年身心发展的品牌都不可能请他代言,像askiss这样,打着一些暧昧情色暗示的,却是对钟岩情有独钟。
他长相帅气,身材出色,特别是屁股,又挺又翘,十分惹人遐想。
askiss这次请的摄影师也是他的老熟人,圈里有名的老零号安迪。他看到钟岩,扭着屁股小碎步跑来和他打招呼。
钟岩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嘲笑道:"别扭了,再扭腰都成麻花了。"
安迪粉拳砸来嗔骂:"死相,人家很久没见你,想你了嘛。"
他这才注意到钟岩边上跟着的冯以辰,眼睛一亮。
"哪儿找来的小帅哥?看着很嫩嘛。你们公司的新人?"
钟岩下意识把人护在身后,搭起安迪的肩往里走,边走边扯:"罗川最近在带的新人,不是艺人,先混在我身边当助理,你可别打他主意……"
他没看到,冯以辰跟在他们身后,方才一直木然的眼神盯着钟岩搭在安迪肩膀上的手,灼热凌厉,煞气十足。
广告拍的很顺利,分开的时候安迪还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满脸依依不舍,说最近的人都不给力,器大活好,一根难求。
钟岩笑骂:"你就在男人床上荡死吧。"挥了挥手,带冯以辰上车。
钟岩发动了车,侧头看副驾驶位上的冯以辰,停车场昏暗看不太真切,身边的男孩子低着头的侧面却跟水晶人似的,连脖颈都曲线优美,通透姣好。他问:"你该下班了吧?送你回家?"
冯以辰嗯了一声,见钟岩发着车却一直没开,这才想起他应该报一下自家地址。
那地方是肯定不能说的,小少爷难得慌张了一下,下意识绞了绞手指,也不敢正视他的眼睛,低声说:"把我放辉煌门口就行了。"
那时候钟岩哪里知道,高富帅要玩游戏,那就一定是全副武装,出门前连内裤都得咬牙换成普通超市货,还是十块钱三条的,强忍着臀部不适,也不能露出了陷,那样就不好玩了。
钟岩不是个记性很好的人,在娱乐圈,这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优点,没脸没皮的人总是方便全身而退。
可只要是关于冯以辰的记忆,却总是该死的清晰。他可以不想,也从没忘记。
第一次看到他时的悸动和不忍,怜惜和好奇,那种不可言说,润物无声的心软,还有把他当弟弟一样,莫名其妙就想把他纳入羽翼保护,不让他的涉世未深蒙上瑕疵和尘土,连偶尔为之的调戏也只是浅尝即止,奈不住寂寞的惯性罢了。
钟岩签字之前,给罗川去了个电话,倒也不是责问,只是想知道那小少爷故技重施,他在这里担了个什么角色。
电话那头的罗川听出他的纠结,连句安慰都没有,反而理智劝慰道:"你应该高兴,他总是比我能帮你更多。"
言下之意,你小子应该惜福,被小少爷耍过还念念不忘的人,上天下地也就他钟岩一个。更何况人家也没用权势压人,只是当他的经纪人,这点手腕,连潜规则都算不上。别人烧香拜佛都求不来的好运气,他还扭扭捏捏,未不识抬举。
钟岩在心里翻白眼,让罗川也好好珍惜冯家大少爷的福,掐断电话觉得自己就一傻的,找谁不好找这货寻求安慰。
罗川这人,俨然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处事哲学应用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以期得百忍成,逃出生天。
不过有句话罗川也算是说对了,小少爷没丈势压人,出现的姿态也不过是公事公办,自己一个人陷落回忆里,患有被害恐惧症一样严防死守对方再一次的坑害,确实不够大丈夫。
钟岩签了字,也不知道小少爷会不会改了主意,心想改主意最好,伴君如伴虎,他又是比老虎还不讲道理的东西,爪子又尖又利,咬人又疼又麻,打不得骂不得,如何侍弄都是不对的,脾气上来自己都哄不了,偏偏还一副不是爱你才不折腾你的理所当然欠抽模样,谁爱伺候伺候去,反正他是早已有了自知之明,伺候不起难道还躲他不起?
这一天本来打算在家里随便混混就混过去了,他最近一部电视剧正杀青,有几天的空闲可以为所欲为,抽烟喝酒玩男人,只要别被狗仔拍到,一切好说。
下午的时候,小少爷却又来报道了,一脸冰霜,把一打照片往他脸上一扔,新帐旧账一起算。
照片纸张锋利,划到他脸上,有一丝疼。
钟岩愣着捡起照片,一看都是昨天酒醉,被小师弟扶回家的时候撒酒疯,逮着人又要亲脸又要亲嘴的浪荡流氓样。狗仔技术纯熟,这些照片张张尽显他的猥琐丑态,哪里还有半点意气风发,帅气性感的人前形象?他甚至能猜到如果这照片上娱乐杂志,标题也许能配上:男星借醉猥亵同性为哪般?哦,他忘了那是知音体,过时了。
冯以辰脸色很差,看他的眼神也跟看垃圾差不多,用目光凌迟他千百遍后,终于开了金口:"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凯瑟琳夫人的酒会你也敢喝醉?哪次不是门口蹲了大批狗仔就为了拍人。"
钟岩苦笑,平时他倒是真不会喝醉,昨夜不是被这小少爷给刺激到了?他不出现,自己再喝十杯都未必能倒。
冯以辰见他不回答,又讽刺了他几句应该回炉重造再学学艺人哪些该做哪些不该,最后顿了顿说:
"这人,你断了。"
多么的理所自然,不容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