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会儿,林雁白一直没有出来,倒是从客栈中传出一阵剧烈的争吵声,一个女子凄厉的哭骂:“你还我孩子!你要把女儿抱到哪儿去?!”
接着便是一阵摔凳砸椅的哐啷声。
雨夜宁谧,这声音煞是突兀,突兀到让人心惊胆战。竹从座椅上弹起,撩开帘子往外看,就见客栈原本关上的那半扇门“轰隆”一声被人撞开,门板“啪嗤”摔在地上,随那门板一同摔出的还有一个壮汉,那大汉摔在雨地里,痛得面色狰狞龇牙咧嘴。
此门一除,整个客栈里的情形陡然曝露眼前。客栈还是普通的客栈,很是窄小破旧,屋里的灯也不是很亮,摆着几张破旧的桌椅,一个钗环零乱的女子正紧紧抱着怀里的蓝布襁褓,张惶地瞪着那摔倒在门外的大汉,凄楚道:“虽然是女儿,可她也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
这女子说不下去了,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埋头痛哭。
那大汉愤愤从门板上爬起,又冲过去夺那女人怀里的孩子。那女人把孩子死死抱住不肯给,那大汉一掌掴在那女人脸颊,把那女人打趴在地,才夺过孩子,用手高高举起,奋力就要往地上摔:“哼,娘儿们,你要再不给老子生个儿子,你生一个女儿老子摔死一个!”
“不……”那女人趴在地上尖叫出声。
竹“啊”了声,一把抓住銮铃的手!銮铃也惊呆,这,这也太真实了,这么上演,她坐不住便要冲出去阻拦。
可就在她冲出去之前,坐在马车边上的木身形一动,便无声溜下马车,化作一道冷光掠向那客栈。
銮铃和竹同时呆了呆,转眼,木的身影已闪进客栈,只见木神色冷凝,素指间冷定的银光一闪,一道寒芒已然射出,击在那大汉粗壮的手腕。
那大汉痛呼一声,往后踉跄一步,不由抛开手中婴儿,木身子凌空一跃,抬手稳稳接住那孩子。
见木救了那婴孩儿,竹蓦地松开紧抓銮铃的手。銮铃才讷讷出口:“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和暗器?”
可没等銮铃松口气,那原本趴在地上痛哭不已的妇人又一跃腾空,嘴里发出一声尖利的冷笑。
雨声愈来愈急,像是敲在人心头的密鼓,层层追迫不露空隙。但见那妇人身在半空,眸色诡异,一柄冷剑已从她袖中跳出,她双手握剑柄,对着木当头劈下!
也就在这一天傍晚,阴沉两日的长安上空也落下秋雨。因玄宗皇帝颁下旨意,胡人这几日敛不少,不再到处玩闹。可长安的百姓们已都存了几分躲避胡人的意思,便也很少出门。于是暮色掩映的长安,行人寥落,一时只闻雨声霖铃,恁得多了一丝浮华过后的凄清。
李墨兮伺候他的两个儿子用过晚膳,纷纷上床睡觉之后,便信步走出寝殿,走往书房。自銮铃离开后,他养成了每日去书房写字抄经的习惯。埋头细书,笔尖墨汁淋漓,长夜便会不知不觉过去,偶或一抬眼,但见窗外天色发青,已微微投下晨光。
转眼,銮铃离开都夏王府已四个月,离开长安业已月余,他的经书抄了一盒子又是一盒子,吓得那慈恩寺的老和尚合不拢嘴,有点要把他度化了的意思。
不过今夜,他抄了几页后,便把笔一掷,开始在书房里踱步。窗外夜雨,滴滴答答落在花木,落在亭台,落在水面,发出细弱而惆怅的声响,更漏一样的缠绵和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