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巴也行啊,要我说先把那些挨着城墙的木板房子,木板墙先拿水浇一遍,就不易起火,要是时间允许,咱们就现和泥,也不管它好看不好看的,屋顶墙板全给他糊一层大泥,泥巴不好起火,就算干了也没关系,也不容易起火。”
大家都认为最后一个办法可行,遂抽调人手赶紧去给木板房浇水,和泥,糊泥巴。
不能光被动挨打,还要反击。
不过现在只有望楼能高过金刚之墙,只做了四架。
独孤欢把望楼上的哨兵全换下来,派射箭好手上去,又把望楼做了加固、扩建,一个望楼上站七八名弓箭手拉弓射箭还是足够的。
绿头带们又派出一支队伍,也就三四十人,一准儿能看出是试探性进攻。
这些人到了“城门”附近一通乱射,箭能很顺利的射进镇子里。
一个优秀的射手,箭射出去,就算不用眼睛看,也能大概判断出它落在了什么位置。
这些射手在金刚之墙外,纵马走了两个来回,就确定了骑射最佳的方位——距离“城墙”多远,什么角度射过去,箭落下来能命中躲在墙后的人。
就算躲在墙角下,也不是绝对安全的。
他们的优势就是人多势众,两万人,每人射一箭就是十万支箭砸下来,就村子里那大几百人,也够他们死多少回了。
独孤欢看出对方的企图,赶紧召集那些忙着和稀泥的人,让他们贴着墙根站好,把门板、锅盖全举头上。
就连望楼上的人,也全都撤了下来,躲在墙体后边。
“使劲儿举好,那些箭落下来力道很大的,千万不能让盾牌脱手。”独孤欢朝人们大声喊,人们一声一声把话传下去。
绿头带们已经开始行动了,两万多人马一起奔腾呼喊,声势震天。
有三五个村民仍在寻找掩体,或是向城墙下跑过来。
如蝗灾一般令人感到恐惧的密集箭矢,已经飞在空中,越过城墙——
“快躲起来——”
独孤欢声嘶力竭的叫喊着,举起一块门板,纵身掠过去。
一个
两个
三个
——
独孤欢一手举着门板,一手抛出飞索,揽住那些惊慌乱跑的人,反手他们甩飞落在某处房后、墙下。
箭雨,呼啸落下,砸在地上、屋顶上、门板上,发出揪心的碰碰碰声。
独孤欢的速度已经很快,非常快,快到人们都没看清他的动作。
甚至,比敌人的飞箭还要快。
不过,他还是慢了一步,只是慢了那么一步。
他的绳索已经套在那个孩子身上,正要把他拉过来的时候——箭雨,疯狂的砸了下来。
他几乎都能感受到纷纷的箭矢,砸下来,刺入那孩子身体里时的沉重感。
箭矢射穿了孩子,把他牢牢的钉在地上。
独孤欢手上力道一沉,赶紧把绳索松了,拐入一面墙厚。
如果他强行用力拉扯——那孩子很可能连全尸都不会剩下。
还是第一次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死在自己身边,自己明明已经抓住了他,却仍只能看着他惨死。
独孤欢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他忽然想到,冥冥中一定有某种无可名状的力量,超越了世俗的金钱和权力,超越了武功和术法,甚至就连神明都无可抵挡它的作用。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也许那就是这寰宇,这人世的大道吧。
无论正义或邪恶,无论善良或贪婪,无论无辜或残忍,每个人都有他的时辰,该走的时候,就会被那股无名的力量撕扯,带走。
独孤欢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孩子的尸体,然后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他,这村子里,这世上活着的人还很多,需要自己保护的人还很多。
两万人围住一个小村子,水泄不通,而且这些绿头带训练有素,配合密切。
抽箭——搭弓——拉弦——发射,节奏的控制非常紧凑,且整齐,就连射箭的方位都相当一致。
虽然是在运动中射击,但每一次发射,都能形成密集的箭雨,整齐的落在一定方位。
这些人真的只是普通的牧民?
这样的作战能力,恐怕就连许多职业军团,都不能比的。
敌人的连续射击持续了足足有半个时辰。
中间不规律的停顿几次——其实是为了诱使那些沉不住气的人站出来,射杀他们。
这样的阵势的确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深入心底深处的死亡恐惧,令人有一种想要冲进箭雨里,以求速死的冲动。
要不是独孤欢不断呼喊,告诉大家“不要动,不要动”,恐怕早有无辜的村民这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