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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曲】第四章:过往 - 2

2.

当时,我本来满心期待地升上了高中。

我以为到了高中,我在国中时遇到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但那都只是我所认为的。

事实并非如此。

上了高中以後,一切变得更糟。

一开始,因为大家都是新生丶也几乎不认识彼此,所以没有人有任何成见,也因为彼此不够熟悉,而还没有到能够有所误解或冲突的时间点。

在大家彼此客套有礼的同时,也是互相了解的时期。

然而,当大家慢慢熟悉彼此,我又成为了落单的那一个。

事情的开端,是因为我太想和一位在开学日时向我示好的女孩成为朋友。我开始殷勤地跟随在她身旁丶努力地和她以及她原本就认识的朋友打成一片。

殊不知,我以为是在建立友谊的举动,却使她觉得困扰。

甚至,或许她其实早已散发出隐藏的讯息,希望我可以不要这麽黏腻,可我却没有读取到这份资讯。因此,在对方已然厌烦的情形下,仍不断地去希望亲近之,使她受不了了吧!

自从那之後,开始出现与我相关的负面传言,说我烦人丶说我是怪人,这些都不足为奇,甚至某个时间点,不知道为什麽,传言变成我是抢人家男朋友还假装和女方当朋友丶见一个爱一个,虚假的人云云。

一开始只有班上。

但後来,扩大到全年级,甚至传到一些学长姊和学弟妹的耳中。

这般年纪的人,不,应该说是任何时候,多数的人们对於这些根本子虚乌有的传言,消化速度是很快的丶也容易相信。

去听信这一切流言蜚语的原因很多,有可能只是觉得好玩而跟风丶有可能是本来就讨厌受到谩骂的对象。但,更多的可能,是因为,大家实在太害怕了。如果,不跟其他人想的一样丶做的一样,就会被遗弃的吧!对那个年龄层的青少男女而言,被同侪遗弃实在是件太太可怕的事情。

曾几何时,走廊上开始充斥着「林子亮是恶心丑女丶没人爱」的嘲笑。

现在回想,还记得,有一次,历史课本来要交一个报告。

历史便已不是我的强项;再者,我也深深明白,和我一起做报告的组员是听信了谣言而厌恶我的,因此更对於和我一组感到不快。

这种种原因,使我始终没办法好好地完成我负责的部分。

只要一想到这份报告的组员们其实全部都看轻我,只是因为老师的分配而不得已和我一组,我就会难过地没办法专注於报告的准备。

交报告那天的凌晨两点,外公过世了。

尽管大家都仍在调整情绪,仍基於对於工作冈位的负责态度而去上班,家人也还是希望我可以先照常去学校。

不过,因为是凌晨被医院通知外公病危的,家人与我都邻近十点多才出门。

我也没有多想,忘记了,十点多正在进行的课程,便是历史课。

那时的我,没有来得及赶上与组员们的上台报告。

当我进入教室时,同组的组员,便开始数落我,说我是逃避报告丶好吃懒做的人。

在那一刻,我便因为失去外公的难过加上被误会的难受,而直接崩溃大哭。

事实上,在我越是不自在的环境,我越是不会情绪溃堤。

也因此,高中一年级开学至今,我虽然曾因为被同侪开玩笑而露出不开心丶不舒服的神色,却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掉泪过,更别说是崩溃大哭。

当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历史老师。

老师先把我请出教室,问了我具体的原因以後,让我独自在教室外静一静,便进教室告诉同学我的事情。

後来,我回到教室,没有任何人和我道歉,但也没有人再嘲笑我。

就当我以为事情会就这样过了以後,当天中午的午餐时段,我听到有人在重现历史课时的场面。而,辗转之间,我也听到有同学事不关己丶冷漠地说着「林子亮一定是在找藉口而已」这样的话语。

历史课事件以後,我的高中生涯更是不得安宁。

更多人知道了相信了关於我的谣言,尽管不实,却到了连我不认识的学弟妹看到我,都会予以取笑或是敬而远之的程度。

情人节的时候,一个我没看过的学弟来到我身边,把一个折成爱心的信条塞到我的手中就落荒而逃,我连他的样子都还没看到。

我会心一笑,以为在我杂乱无章的高中生涯,终於出现曙光。就算不是甚麽告白也好,有人愿意为了我折一个爱心信条,就算里头一片空白也好,我已经非常感动。

然而,事与愿违。

打开看似用心折成的爱心信条,里头,却布满了各种脏话,以及将我的名字套入後写成的丶不堪入目的黄色情节。

当下,我马上哭着把信条丢进垃圾桶。

事後想起来,当时或许可以把信条留做证据,大闹一番的。

可惜那实在不是我的作风,在已经愁云惨雾的状态下还为自己增加麻烦,是我最不希望的了。

更何况,看到信条内容的当下,心情已经够糟糕了,还要留下那种可怕的内容当作证据,实在无法想像。

还有一次,在楼梯口替隔壁班一个似乎也因为相信了传言而厌恶我的女同学捡了她掉到地上的橡皮擦。当我递给她的时候,她似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咕哝了句「谢谢」。

但仅仅如此,便能够让我感到开心。毕竟,那个时候,谁会和我说谢谢呢?如果他们物品被我碰到的话,大概只会大喊「恶心」,然後对着物品不停地清理擦拭吧!

也因为那位女同学突如其来的道谢,使我开心地过了头,竟不晓得为什麽便脱口而出一句:「那丶那个,请问妳是甚麽星座?」

女同学应该感到既意外又无语吧!毕竟这种时间点出现这样的问题,实在太怪异了。

然而,我无法克制。

「金牛。干嘛?」女同学还是回答了,狐疑地挑起眉。

「噢!」金牛座,和我最亲爱的爸爸一样!我连忙回答:「没有没有!我爸爸也是金牛座!我最喜欢金牛座了!」语毕,附加我在高中生涯中最灿烂的笑容。

坦白说,至今的我仍不晓得自己当初为什麽会突然询问对方的星座。可能是当时竟然和「不喜欢林子亮的女生」讲到话,使我的脑袋短暂性地当机,而说出这种毫无逻辑可循的话语。

和那位女同学说完话以後,几节课下来,偶然在走廊上又听到有人述说着这件事,道:「小菈跟我说,刚刚那个恶心亮捡到她的橡皮擦,还问了她是甚麽星座!小菈说,那个恶心女竟然露出变态般的笑容,告诉小菈说她最喜欢的星座是金牛座耶!虚伪!」

对不起啊!我在心里默默地说道。我也不晓得为什麽当时的自己,会问出那种蠢问题!

高中的第一年就这样浑噩地过了。

高二的时候,班上来了一个转学生。转学生叫做胡宇威。

最初的胡宇威和高中刚开学时丶曾经的我一样,是那种过度热情又单纯得可以的人。

一开始,大家都对转学生感到好奇。

一听说他曾经留学美国,每个都羡慕得不得了。

那时的胡宇威,也很开心地受到大家的爱载和关注。

然而,有一次,他向全年级公认的美丽女孩告白了。

告白不成,整件事还被其他学生拿来耻笑。

因为胡宇威的肤色较黝黑,便被一些十分不尊重人的学生,以当年美国人歧视黑人的难听字眼去批评讥笑了一番。

那个时候,看到胡宇威与我同病相怜,我本想对他释出善意,想着好歹两个被遗忘的人,还可以作伴。

然而,那时的胡宇威,已经不是一开始转学进入这所高中时的胡宇威了。

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彻底地改变了他。

他先假装对於我的状况感到相同的惋惜,却在我们相处的过程中,渐渐地将我当成比他低下的生命,把我看作仆人一般地使唤。

在他又被其他同侪嘲笑的时候,他又缩回那胆小如鼠的样子。

但,只要他一找到机会,便会对我吩咐一番,无论是帮他跑腿买福利社的面包,还是帮他提重物……彷佛我真的是那样没价值的人一般。

高二尾声的毕业旅行,巴士上的座位是每个班级学生事先划位决定好的。

只能怪我自己,每个中午,为了逃避可怕的班级环境,都会偷偷到图书馆阅读,所以在分发巴士座位的时候,完全没有我的参与。

不,不对,就算我当时在场,我想,或许我还是会被分到跟胡宇威坐在一起的。

在车上,有女同学率先抢过卡拉ok的麦克风,对着麦克风喊叫:「呐呐,看来胡宇威跟林子亮是超级好朋友哪!连巴士座位都在一起。你们说对不对?」

坐在靠走道位置的胡宇威,不服气地大吼:「谁要跟这种人做朋友!」

但,这番言论,却被另一个男同学解释成「害羞」,那位男同学抢过麦克风,起哄道:「欸欸,说不定胡宇威根本是跟林子亮在一起啦!两个是情侣啦!在一起丶在一起丶在一起!」

「在一起」的叫喊声越来越热烈,但我好像耳聋了一般,甚麽都听不到。

毕业旅行是场噩梦。

清醒的噩梦。

巴士事件以外,在我们停驻的其中一个地点,遇到了一位人很好的原住民大哥。我们在那个部落里待上一天半的时间,晚上集体住在附近的青年旅馆。

当时,那位原住民大哥可能是看出了我的寂寞吧!

所以,在第二天中餐时,特别帮我夹了许多块山猪肉和青菜,明显地比其他学生的份量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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