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叶禹熙小朋友,叶禹熙小朋友,机场就这麽一丁点大,麻烦请快速抵达紧急逃生口好吗?有位最爱妳的学长已经等到快抓狂了!」
最好是这样,机场明明就大的要死,只有你们这些每天住这里的工作人员才不会迷路……呃呃呃呃呃?
……等一下丶等一下……那个声音是学长?!他为什麽可以冒充广播人员?
而且,而且,他是不是有说最什麽的!?
不对,这里是机场耶,我简直丢脸丢到全世界啦!我的脸部瞬间扭曲成人体工学无法企及的角度,「……请来自各地的帅哥美女丶正妹型男帮一个忙——如果有捡到一位穿着白制服黑短裙的女同学,留着黑色长发,夹着幸运草发夹,一脸傻白甜样——请发挥大爱导引那个迷途小妹妹到一楼,紧急逃生口处找她的学长。爱人造成大家的不便请恕我道歉,之後再好好调教她……」
亲切的空灵男声忽然转为不怀好意的私语,同时间,周围没良心的低笑此起彼落。
身为事主的我头皮一阵麻,两颗眼球聚在一起瞪成斗鸡眼,看起来大概蠢爆了。
「在此,叶禹熙的学长对您的神助攻感激不尽,也对莫名奇妙被闪到的朋友表示歉意。那麽,祝各位有个愉快的夜晚,美好的旅行。」
…………
登——登——登——登,广播结束音响起。
周围的闷笑声越来越大,像是被按下渐进式的扩音钮,爆炸开来。然後全机场的猛烈聚光灯都打在我身上。
那是当然,翻遍整个机场符合他的描述的,大概就属我这个倒楣鬼……
丢脸死啦!
我几乎是想伸手把脸遮起来,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永远不出来见人了……
「小妹妹,紧急逃生口只要往前走到底再向左转个弯就到了,快去吧!」有着大陆腔的两个阿姨笑着看我,其中一个走过来拍了下我的背,下手有点重,好痛。
一旁的青年们吹了几声口哨,更年轻的女孩一脸暧昧的指向漫漫长路的尽头,示意我只要披荆斩棘的越过茫茫人群之後,传说中的逃生口就在那里。
「闪死人不偿命嘛,小姐!」中年大叔人老心未老。
「有情人终成眷属!」一个机场工作人员用吃奶的力气推着一堆行李对我喊
话。
「天哪,好浪漫,我也想要……」
……这人有病!
一群花样年华的少女从我身旁走过,浓妆大姊对着我眨了眨又长又卷的睫毛,其他几个涂着唇蜜的女生也对我指指点点,脸上尽是暧昧到不行的笑容。
我丶我……我只好头低低的往大婶和女孩指的方向快步移动,假装我看不到来人,来人就看不到我。
像在迎接大明星的排场,周遭的行人全都自动为我让路(我好想哀号)。快快快,叶禹熙,脚步加速,直走,直走,转个弯——
……噢。
我撞到人了。
「果然广播找人就是有效率。」
那个我朝思暮想的身影直接把我从地上拉起来,这时候我才发现,鱼肚白的灯光褪去,四周一片昏暗,我身处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就是紧急逃生口。
还真是没有人打扰。
不等学长开口说第一句话,我双手抵上他肩膀,直接把他推到墙上,露出一脸想杀人的表情。
你没看错,这才是我活了十五年以来,真正做过最有种的事——
——壁咚。
麦克笔学长被我往下压,我气势汹汹地居高临下,从上方几公分处俯视着他。
「我路痴就路痴,你有必要这样耍我吗!」我恶狠狠地说,忘了什麽重逢该出现的悲喜交加,只用令人发疼的力道按住他的肩膀,「很丢脸!」
以仰视的方式,他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淡色眼眸中突然泛起闪烁的光辉。我胸腔像是瞬间被什麽打到一般,呼吸在气管内停滞,一阵梗塞。
然後,我有点缓不过气来。
「我在想,妳搞不好找不到我呢。」他忽然笑了,那种柔软似水的笑容——
好像我整个人突然被他眼中的温暖水气包覆着。
全身一点一滴像在融化,我……我居然开始颤抖起来。
「——我只是不想再让妳因迷路而心慌了。」
听见这句话,我突然又回到了,梦里的大草原。
我愣愣地看着他,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时光重叠了,和我梦醒後的早晨,清醒过来的那瞬间重叠——
——就像在告诉我,有时候命运,其实是一首反覆咏唱的歌。
你永远不知道,哪一分哪一秒,它即将会带着你过去藏在最深处的情感,在不同的场景,不同的处境,再次措手不及地涌入每一吋的你,在人生这张五线谱中听见似曾相识的情之旋律——
而,只过了一刹那,我的确听见了,还震耳欲聋,全世界都在晃动,让头和倾泻而下的泪水直接坠入他的胸怀中。
鼻酸之间,却夹杂着很熟悉的气息。
——他真的回来了。
我放声大哭,抓紧他的衣角,一口气将这几天不断积在心中的阴雨宣泄而出,几乎是哭成一段段鬼片中凄厉的啜泣声。
那些无助丶那些悲伤——
那些差点错过的命运——
一串接着一串,滴答滴答,通通滴落在你我的心河。
他的双手轻轻圈住我,很无害的力道,彷佛只是想给我最宁静的空间。
学长一直以来,不管身在何处,其实都和现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