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志津子生了病,我们跟浅间家也就断了联络。因为志津子很好强,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羸弱的样子,特别是那孩子。等到志津子去世,我也曾经想过要通知浅间夫妇。但是又考虑到许久不见,一开口就要提到她的死讯,最後还是作罢了。
「没想到,我再见到英知的时候,会是那样的场面。」
「那场车祸……」
「做为鉴识人,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碰到了浅间昭夫,才知道病床上那个失去意识,靠机器勉强维持生命机能的人,就是英知。我很诧异,不知道在失去联络以後,这孩子发生了什麽事,让他会做出饮酒嗑药後驾车这种事──於是我问了昭夫,而他就在急诊室里哭著跟我说了一切。」
那恐怕只是作为父亲的片面之辞吧。斗真想这麽说,但说不出口。
「从小看他长大,我很清楚,英知他本x不坏。」彷佛知道斗真心里所想的事,岛田宥次为浅间英知辩驳著。「这孩子会堕落到那个地步,都是那些女人害的──」
那些女人──岛田或浅间昭夫将浅间英知的悲剧怪罪在渡边雪子头上,生田斗真还能理解,但是,其他人呢?
「山口、大田和橘,是她们让浅间堕落的?」他问。
岛田的声音变得嘶哑:「没有错。是那几个妓女害得英知染上毒瘾,还把所有的钱花在她们和那些药上面。」
错了。生田斗真想著,就算没有她们,浅间英知也会变成那样的。就是因为身边充满了替他的行为找藉口的人,他的人生才会一步一步恶化,直到无可挽回。
「所以,是浅间昭夫要你为他的儿子复仇?」
岛田宥次冷笑著,表情有点扭曲。「不,昭夫他拜托我的另有其事。英知转院之後,没有多久,美枝也过世了。昭夫他已经把店铺都卖了,还是没有足够的钱办美枝的丧葬事宜。我那时候借了他一笔钱,他哭著说将来肯定会还的……没想到,下一次我再接到昭夫的消息时,他竟然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接到浅间昭夫的生前最後一封信,不过,那封信我立刻就烧掉了。免得万一保险公司发现,会拒绝给付他的意外身故保险金。」
斗真感到全身发冷,不自觉地双手交握。「浅间昭夫他……是自杀?」
岛田又点了点头,继续说:「他是被现实逼到绝境了。只靠做劳力工作,g本支应不了英知的长期看护费用;而他又不愿意再开口借钱。於是他自己想出了这个最後的办法──自杀诈领保险金。」
「那麽,代他向a安养中心托付浅间英知的──」
「那就是浅间昭夫他最後拜托我的事。安养中心的费用,则会g据他的遗书由保险公司转给院方。他在信上的最後一句话是:『很抱歉,你帮美枝出的那笔钱,这辈子大概是没办法还给你了』。」
斗真无话可说。浅间一家的悲剧,确实很惨。但是,无论如何,以血案进行报复,都是完全搞错了方向。
「於是我想起来,我在h医院曾经见过一次,叫做渡边雪子的那个女人。」岛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那是我陪昭夫去探望英知的时候,那个女人竟然也有脸来看他。身上穿著名牌套装,提著要价几十万圆的皮包,一脸无辜的幸福样子。我真後悔那时候帮忙拉住了昭夫,没让他打她。」
不,雪子的确是无辜的。斗真依然没说话。
「因为发生了那样的纠纷,病房里一片凌乱。没有人注意到那女人把停车证掉在地上了。而我无意间把它捡了回来。那时候,我还没有预料到,那张快过期的证件还能派上用场。」
☆、[山斗] 恶魔的游戏 47
47.
在证件上按下浅间英知的指纹後,布置在雪子命案现场的──派上用场吗?
生田斗真低著头说:「的确呢,在渡边家的玄关,发现雪子本人的停车证,没有人会想得到那是凶手带来的东西。」
「不,那张证件还有更大的用处。是它给了我启示──我设法先弄到那些女人的证件,再用归还的名义找到她们。」岛田宥次微笑著说。
怪不得这些年轻的女x受害人,会失去警戒心。因为岛田不仅外表谈吐正派,还有充分的会见里由。
「而且,我是靠停车证上的登记电话连络到渡边雪子的,我告诉她,在某个地方得到了这张停车证。我想要把它寄到渡边健治的公司去。」
这是含蓄的威胁──雪子一定不愿意让丈夫知道,自己和浅间英知那段纠缠的过去,还有她曾经频繁到h医院探病的事。
「渡边雪子想必是拼了命地阻止你吧。」可惜她没有料到,这个神秘的威胁者想要的,不是钱也不是她幸福的家庭生活,而是x命。
「当然,她太害怕自己的罪恶被揭穿了,立刻就哭著问我要多少钱。我说一切看她的诚意──於是我从她那里拿到一百万圆,用那些钱,在黑市里弄到一把自动手枪和子弹……」
生田斗真带著悲哀的神色,看著眼前的老师。「然後拿那把枪,杀了她和她女儿──」
岛田的眼神黯淡下去。「我没想到会那样……是那女人死前发出的尖叫,让那两个孩子醒了,她们看见了我的脸……」
「当初,在验尸的时候,我指出了渡边瑠花身上的抓痕,想必让老师你很紧张吧?」斗真说。
岛田沉默著。
「虽然那是她因为过敏自己抓出来的,可是,在你还不确定的时候,一定不断回想,事发时究竟有没有碰过那孩子。」
「生田君,这麽说也许在你听来很可笑,但我并不是那种泯灭了良知的杀人魔。」隔了片刻,岛田宥次才回答他。「被迫杀了那两个孩子,我非常非常懊悔。都怪我的计画太不周密了。」
被迫?生田斗真笑了,同时感到一阵鼻酸。「你竟然把问题归结於杀人计画太不周密?老师,我真为你尚未泯灭的良知感到悲哀。」
「你尽管讽刺我吧。」岛田说。「斗真,你是没办法理解的。恨意到达了临界值,计画一旦启动,在完成之前我没办法停手。」
「是啊,渡边家的两个小女孩没能阻止你。中岛明也没让你停手──」
前法医叹了口气:「我以为这次的行动已经够谨慎了,就连出入那个安养中心,我都小心地乔装改扮过,而且用假名登记,假装是去探望英知隔壁床的那个人。可没想到,中岛会在那个错误的时间点出现。他看见我在英知床边,拿著大田洋子的身分证。」
「果然……只是这样?」中岛只是目击了一个自己不明白的场景而已,却这样送了命。
「我不能冒一点风险。」岛田辩解著,「在为英知完成最後的这件事之前,我不能被发现。」
斗真忍耐著不反驳他。「那你知道,後来警察在安养中心找到了中岛明的那张vip卡吗?」
岛田宥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显然,这件事出乎他的意料。
「我猜想,你是又被某个人看见了吧,拿到中岛的卡片那天。」斗真说出他的推理。「不过,因为这次的目击者是个阿兹海默症患者,所以你决定放他一马。但是那张卡片也不能用了,你只好改变计画,在杀了中岛之後,才从他的证件夹里拿走那张驾照。然後又因为时间紧迫,不得已舍弃让浅间英知盖上指纹再放回现场的做法──於是你把那张驾照寄给本案担当法医,也就是我。」
「完全正确。」岛田轻声说。「但是,你被蔑称泄漏搜查情报的那段c曲,倒完全在我掌握之外。」
「是的,你没想到。我因此被警方怀疑过,後来他们又认为我是被凶手盯上了。也因此我和这一连串案子有了更深的牵连,才会开始著手调查。」
「哈哈,」岛田低声笑了。「我没想到的事情真是太多了。先是那些孩子,还有你,包括山下警部的事……最後,没想到橘加奈美早就对这起连续命案产生怀疑。她不肯见我,说已经办好证件挂失,重新申请了。」
大概是因为橘已经发现了前两名受害者的身分关联;曾经和她们在同一个皮条客手下兼差的她,当然会有不好的预感。
「所以你只好在橘下班时跟踪她。」
「那女人j得很,每天下班都改变回家路径。」岛田说。「还好她值的是夜班。否则,在算不上偏僻的地方杀了她,很快就会被发现的。她不愧是最後一个,反应还很俐落,唯一让我用了两颗子弹的,就是她了。」
生田斗真顺著岛田前法医的眼神,看了眼挂钟。凌晨两点半。
「计画已经完成了。但你觉得这一切值得吗?你愉快吗?」斗真不再称岛田宥次为『老师』了。这人已经不再是他的师长,而是一名连续杀人犯。
「虽然很对不起那三个无辜的孩子,还有你,生田君。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英知──」
☆、[山斗] 恶魔的游戏 48
48.
生田斗真终於按捺不住真实情绪,脱口而出:「不要再口口声声说你是为了浅间英知了。浅间他虽然算不上什麽好人,但也不是杀人犯!说什麽为了他复仇,在他为雪子伤心的时候,有谁好好劝过他吗?说穿了,你在现场小心翼翼地留下那些盖了浅间指纹的证件,g本不是作为什麽复仇的标记,只不过是懦弱而已。你g本就不可能在现场留下自己的指纹,表明你的身分。」
意外地,岛田没有反驳他。「你说得没有错。犯罪者其实都是懦弱的。最懦弱的地方在於,我完成了计画,却没有自首的勇气。我非常害怕自己的正义被世间评价为犯罪。」
「杀人本来就是犯罪。如果你有意要自首的话,现在还来得及──」虽然,最终大概是逃不过死刑的制裁了。
「我在等待最後的时机。现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岛田又看了一眼墙上的钟。
「什麽意思?」斗真问。但他的老师迟迟没有回答他。
在这对师生的沉默之间,楼梯上传来声响。
「让现役刑警告诉你,手铐的正确使用方式──必须把双手反铐在背後,而且最好不要在四周放置武器。」山下智久出现在楼梯口,仍然上著手铐的双手举著他的配枪,枪口瞄准那个坐在沙发上的凶嫌。
「山下!」斗真回过头,忍不住出声呼唤。
「终於来了。我想你也该醒了。」岛田宥次忽然从背後拿出另一把手枪,放在手上翻来覆去看著。
「多亏你那把麻醉枪,我刚刚睡得很好。」山下慢慢移动脚步靠近他们。「你最好立刻放下武器,岛田宥次先生。」
岛田看看他,又看著斗真。「终於到了最後的时刻了。生田君──不,夏洛克,我很高兴你还记得以前我们在讨论课上用过的代号。更高兴你能够凭著那些线索找出真相──我得说,你的确是我教过最优秀的学生,所以我才会选择把那张证件寄给你。」
岛田抬起右手,将枪口靠在自己太阳x上。「──再会了。」
「老师!」斗真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
「斗真,你别动。那只是麻醉枪──」山下快步往前冲过去,想拉住他。
但,岛田以食指扣下扳机。这一次,响起的却是如假包换的枪声。
在场的两人,动作一致地在这声枪响中静止了。
一瞬间,血花在他们的眼前盛开,随即凋谢。生命的光在子弹带著组织和血,旋转著穿出头盖骨的刹那,黯淡了。其间不过是零点零几秒的事。
寄宿在岛田宥次灵魂里的恶魔,华丽地退场了。
山下智久先从变故中恢复过来。他放下了手上的枪,慢慢走到斗真身边,轻声说:「别看了──」
「没关系。我是法医。」生田斗真说。他走到那张沙发旁,伸手按向岛田宥次的颈动脉,又看了那双在鲜血中失去光彩的瞳孔。最後侧过手腕看了看表,「现在时间是十月十五日凌晨两点四十二分,死者因头部枪击,当场死亡。」
半小时之後,岛田前法医的住宅四周,被警车团团包围住。当然,这次警笛没有开。
再过十分钟,消息灵通的媒体也来了。几辆sng车塞住了不宽敞的道路,有些附近住户便走出来观望著。
生田斗真还在接受笔录询问。他几乎快要习惯这个程序了。
「糟了,让他们把人抬走之前,我忘记要先搜他身上了……」山下智久手上依然铐著那副手铐。
「老大,别担心,你在手上加点装饰品还是很帅的。」锦户亮完全没受到现场气氛影响,回过头笑咪咪地说。
「……喂,谁去帮我打电话叫那些救护车上的人送钥匙回来。」山下露出懊恼的表情,没搭理他。
手上拿著电话正在联络岛田家属的增田贵久,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这麽说来,岛田先生他没有提到杉浦大辅……就是那个失踪的皮条客的事?」询问结束後,加藤成亮问斗真。
「啊,我当时没能想到这件事。真抱歉──」
「不,你提供的凶犯自白已经非常详尽了。接下来的调查应该是我们的工作。」加藤警部补向他行礼,并伸出右手。
生田斗真正准备要和他握手时,一支手铐喀地套进加藤的右手腕。
「前辈……」加藤成亮看著挂在自己手上的手铐,哭笑不得。
「过了这麽久了,询问也该结束了吧。」不等他回答,山下便转头对斗真说:「我先送你回家吧。」
「喂,你们有没有人知道这手铐的钥匙在哪?」加藤成亮的问话里带著点哭腔。
「……手铐?我刚刚才帮山下前辈打开的,怎麽……」增田警部补转过身来,又猛然倒退了两步。「怎麽现在变成挂在你手上了?」
「噗,我刚刚看到山下把钥匙装进後口袋里了。」锦户亮看著门外,脸上带著看好戏的笑容,慢吞吞地说。「我想你大概要保持这个美妙的原状,等到他上午进办公室了。加油培养耐心吧!兄弟。」
「等领完这次的破案奖金,我就要递辞职书!」加藤如此呐喊著。
「我建议你,还是先想想等会儿怎麽把手铐藏进袖子里。」手越佑也拍著他的肩,无情地说,「不然外面都是媒体,小心等一下被拍到,把你当做凶嫌影像发表出去。」
☆、[山斗] 恶魔的游戏 49
49.
「要开我的车还是你的?」沉默著穿过院落里重重的人墙,好不容易走到马路上,山下智久问。
「开我的吧。」斗真把车钥匙交给他。
上了车之後,两人又沉默了好一阵子。山下智久握著方向盘,屡次想说话,却又觉得无论用什麽句子开头,都不够慎重。
「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结束。」考虑了半天,山下只能说出这样的感想。他知道,生田斗真受到的打击和感触,一定比自己要深刻复杂得多。
「其实,我还是很高兴你没事。」生田斗真说。
「……我也是。」
他们四目交接了片刻,山下重新看著驾驶座前方的挡风玻璃。「对不起,这次是我莽撞了。我偷看了你电脑里的那份病历……」
「不,」斗真打断他。「是我不应该隐瞒你,关於我开始怀疑老师是凶手的事……」
山下轻轻咬著下唇。「那我们扯平了?」
「嗯,扯平了。」
「那就好。你应该也想要补充燃料了吧?」山下看了一眼黎明前的街景,现在这个时间,能选择的用餐地点不多,难道要再访那间连锁洋食馆吗?「起士汉堡排?」
斗真却摇了摇头,「麦当劳就好。」他看著前方十字路口上那个巨大的金色m字标志说。
这是第二次,刑警与法医在海边的堤岸上坐著吃速食。
「下次我们该带点健康的食物来野餐。」山下拿薯条沾番茄酱,「再这样下去,我的胃会开始对这个地方产生y影。」
斗真看著日出前灰茫茫的海面,没有接话。
「你累了吧?」山下小声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我没事。」生田斗真从纸袋里拿出软趴趴的薯条,看著说,「我只是在想,岛田老师的最後那些话是什麽意思。」
山下智久回想著凌晨那最後的场面。「你是说──他选择把中岛的驾照寄给你的原因?」
「嗯。」斗真失去味觉似地咀嚼著凉掉的薯条,配著可乐。「我本来以为,他这麽做只是因为我是负责勘验的法医。」
「也许……我是说也许,岛田他希望有人能阻止他做的事,即使是到了最後。」山下看著他说,「而他……岛田老师选择了由你来揭开最後的真相。就如他所说的,你是他最优秀的学生。」
隔了好一会儿,斗真才静静叹了口气。「这真是个最苦涩的赞美了,好难承受啊。」
「岛田做了很多错事,但他对你的评价是正确的。」山下看著略微透出曙光的海平面说。「可惜像他这麽聪明的人,却被强烈的仇恨蒙蔽了理智。」
「典型的反社会人格思考模式,也许以前就有徵兆了,但我却一直没有察觉……如果之前我能多注意一点……」
「你做得很好了。」山下将剩下的速食纸袋放到一边去,轻轻地把头靠在斗真的右肩上。
他们看著朝霞将海面染成半透明的紫色,再逐渐转红。一轮旭日从海里跳出来,天亮了。
「真的,你做得很好。」山下的眼睛里映著清晨的阳光,他重覆著刚才的话。
「我不知道……」
「那这次换我来问你。」山下坐直了,但把左手盖在斗真的右手背上。「为什麽你当初会选择当法医呢?如果是当一般医生的话,收入会比法医要高吧?」
「……因为,」生田斗真转头看著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他的答案。「我相信正义。也相信透过在解剖室里的发现,可以跟临床工作一样,救赎别人──当然,这只是那时候天真的想法──」
「这很实际。」山下智久说。「而且你做到了。」他伸出手,用手背轻轻抹去斗真脸上的泪水。
「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他把头枕回斗真肩上,轻声说。
「你想问什麽?」
「如果不想回答的话,你可以不要说。为什麽岛田他会知道我手机上的『夏洛克』是你呢?」
「噢。」生田斗真由著他揉著自己的头发。「那是我们岛田小组以前在实习课上玩的游戏──每次个案讨论的时候,大家都会扮演侦探的角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代号。我是那个夏洛克·福尔摩斯。」
「那岛田呢,他自己也有代号吗?」
「嗯,老师他是斐洛·凡斯。」s.s. van dine笔下的本格推理名侦探。
「……果然是个觉得警察都是笨蛋的家伙。」虽然如果是凡斯的话,被他瞧不起的是纽约市的警察们。
「要在名侦探里找不跟警察作对的角色,有点难呢。白罗还把警察叫作警犬噢。」
「我很庆幸你选了夏洛克这个代号,而不是白罗。」山下嘟著嘴说。
「因为夏洛克比白罗帅啊。」
「……可是华生和海斯汀上尉的话,我不知道哪个比较好一点。」说起来,两位助手好像都是陪衬型的角色。
「那还用说,当然是我的华生比较好。」
山下智久勉强忍住笑意,别开脸,站起来。「时间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家。然後华生就要去苏格兰场报到了。」他边说边往裤子口袋里掏著钥匙。「你今天研究中心那边就请假吧……欸,糟糕了!」
「怎麽了?」斗真不解地看著他手上的那两串钥匙。
「加藤他手上那副手铐的钥匙,还在我这里──」山下一口气说完,两个人终於一起笑了出来。
「还是我先送你去苏格兰场,然後再开车回家吧。」斗真从他手上接过钥匙,走向车门旁。
山下捡起地上的纸袋和空杯子,跟在後面。「那就拜托你了,夏洛克。」
☆、[山斗] 恶魔的游戏 50 (end)
50.
「咦,首都圈那个案子的结案调查报告呢?」小山庆一郎不耐烦地翻著桌上的档案夹。
「早就送去课长那边了。」手越佑也说。「现在可能已经在刑事部部长桌上了吧。」他话才刚说完,内部紧急电话的红色灯号就亮起来了。
「搜查一课,我是加藤……」加藤成亮抢先一步接起电话。「……好的,青梅警察署辖区是吗?我们立刻派人过去支援。」
「怎麽?」大家看著加藤警部补放下话筒。
「你们记得前几年奥多摩町那个别墅区开发弊案的新闻吗?」加藤一边穿上外套,一边说。
「你说k开发集团因为环评没过关,被勒令停工的那个大型山坡地建案?」小山凭著印象追问。
「没错,今天他们在那个废弃工地里,发现了两副已经白骨化的尸体。你们谁要跟我去?」
小山警部在墙上的出缺勤表上迅速签下自己的名字。「还要再去鉴识课找两个人。」
他正要开门时,锦户亮先从另一边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喂,奥多摩那边,你们谁要过去──山下他不在啊?」
「你忘了?他今天请事假。」在小山把锦户推出门外前,增田贵久抬起头说,「刚刚宅配人员打电话来说,我们的乔迁礼物已经送到了。」
「这是什麽?」刚从a安养中心回来的生田斗真,打开门就看见新的客厅落地窗前,立著一架碍眼的黑色机器。
「跑步机。」正在拆箱的山下智久,抬起头,顺著他的视线望了眼背後,理所当然地说。
「……你有说过要买跑步机吗?」斗真皱著眉头看著挡住窗边视野的跑步机。
「那不是我买的,」山下按著箱子站起来,「是苏格兰场那些人送的。」
「乔迁贺礼?」斗真越过他的肩,看见跑步机y晶面板上贴的那朵红色纸花。
「嗯。」山下把箱子里的杂物堆在新的桌面上,「你也可以用噢。」
「不是这个问题……」生田斗真低身拾起散落一地的封箱胶带,一边找垃圾桶,一边说,「摆在那个位置不太好吧。你不能把它收进你房间吗?」
「为什麽?我房间又不大,而且,你不觉得看著窗外的景色跑步,会很愉快吗?」
「不觉得。」斗真把那团胶带丢进已经半满的垃圾桶里,绝情地说。
「夏洛克,你好过份。」山下在崭新的米白色皮沙发上跪坐著,趴在椅背上,看著斗真随著他的动作再度蹙起眉头。「我身上很乾净好不好!」
「可是你领口还有纸屑……」
「麻烦。」山下智久低头摘掉黏在衣服上的纸片。「我之前的房东可比你亲切多了。」
「你之前的房东可不需要跟你住在一起,华生。」斗真看了眼半开的纸箱里那堆外盒磨损的cd,忍住不做多馀的批评。「而且他没有看到你踏在他新买的沙发上。」
「哼。可是我付给你的房租比付给他的还多一万块!」
「但是说起来,你付的只有这间公寓房租的三分之一再多一点噢。」
「生田医师兼名侦探大人,你要知道,苏格兰场是个黑暗又苛刻的地方……」山下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而且,你的室友会帮你做早晚餐,还附带身体上的补偿──」
「哈,那个就不必了。」生田斗真在他身边坐下来,「别装穷了。你以为我没看过你的存摺吗?」
「……你窥探他人隐私。」
「存摺和保险单都放在餐桌上,我刚刚是不小心看到的。」斗真把脸靠在他肩上。「我现在在考虑,这些新家具你是不是该出一半的费用。」
「那上面的可不是最新数据。」山下侧过头,让嘴唇轻轻擦过对方的脸颊。「我还花钱买了礼物给你。」
「……我希望不是什麽运动用品。」
「才不是。」山下智久站起来,走到自己房间里。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个名牌纸袋。
「dolce & gabbana?」
山下点点头。「我一直想看你穿这个,你等一下要马上换上。」
生田斗真狐疑地接过纸袋,袋子比他预料的还轻。他带著不祥的预感,打开里头那个铁灰色纸盒。不出意料,里面装的是柔软的纺织品;只是,那玩意的布料比他想得要少得多了。他严肃地看著手上那块立体剪裁彩色印花布,开口问:「……这是什麽?」
「men’s t-back。」
「……山下智久,请你自己拿回去穿。」
「啊?如果你不喜欢那麽缤纷的款式的话,盒子里还有一件灰的──」
斗真看了眼纸盒里那件同样比医疗用口罩还小的内裤,很快盖上了盒盖。「我想重点不是在颜色的问题。」
「怎麽会?这个实在太适合你了!」山下委屈地抢过盒子,把那两件价格不斐的小内裤拿出来,往他身上比。「你刚刚明明答应要立刻换上的。」
「我才没有答应!」
沙发上发生猛烈的肢体争执,正当某人身上的长裤即将失守的时候,门铃响起来。
「谁啊?」山下不情愿地放开手。
「不管是谁,都是我的救星。」斗真边扣腰带扣,边走向对讲机边。才按下通话键,就听见松本润的声音。
『你们在忙吗?我是来送礼物的。恭喜搬家。』
「我们真的很忙──」山下懊恼地说。
「没什麽好忙的,不过家里很乱,你上来吧。」斗真很快对著机器回答。
「我不进去了,底下还有人在车上等。」松本润却只是在公寓门外放下礼盒。
「也好,等整理完以後再请你过来喝酒吧。」斗真站在门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嗯,下回我们再约吧。」松本事务官走进对著门的电梯里,微笑著向板著脸的山下警部和凌乱的室内点了个头,然後才看著斗真说,「地上那条d&g春夏印花款,非常适合你──」电梯门关上了。
生田斗真掩著脸,把门关上了。「山下智久──」
「我就说吧,那g本就是为你量身设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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