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斗] 恶魔的游戏 41
41.
从浴室里出来,生田斗真没有走向放吹风机的置物篮,他披著毛巾直接坐在床上,看著背靠著床边盘坐的人。
「嗯?」感觉到视线,山下半转过头看他。
「我在想,如果用留著浅间指纹的证件当作线索,连系这些案子,中间是不是还少了点什麽?」
听见关於案件的讨论,山下眼里的光微微暗下去。「你的意思是说,关联x还不够强吗?可是现场证物上全都带有同一个人的指纹,这可以看作是连续杀人犯为事件留下的签名了。」
「我指的是时间点──」他靠近床边,越过山下的肩,把桌上的一叠报告和笔拿在手上。「最早的事件,渡边家的案子,发生在三年前的四月……」他在报告尾页的背面,草草画了一道横线权当时间轴,再画上三条短直线将时间轴分成四等份,在第一等份的左端标上一个x,表示渡边家灭门案的时点。
「再来,是一个多月前的案子,那个被害人叫……」
山下智久转过身,手臂撑在床上,专心看他在纸上涂写。「山口真纪,被害日期是九月十一日。」身为搜查总部成员,山下不用翻资料便可以说出答案。他看著斗真在横线另一端画下一个x。
「在山口之後,是大田对吧,两件案子相隔只有一个星期。」生田斗真在代表山口的x旁边,紧接著画下另一个x。
山下智久明白他想说什麽,「严格来说,山口和大田被杀害,中间只差了六天。在你画的线上,几乎可以看作是重叠的位置。」
「然後是中岛明,」斗真说出这个名字,脑中浮现曾经躺在解剖台上的那具年轻的身体。「他跟大田的被害时间相差……」
「正好七天。他们两个人都是在星期一被杀的,九月十七日和二十四日。」
「然後是十月六日中午发现尸体的橘加奈美。死亡时间是十月六日的午夜。」这件案子的相关时间用不著山下提醒,斗真记得很清楚──案发时间差不多就是藤泽阳一闯入他家里的时间;而发现尸体的消息,则是在樱井检察官讯问後的下午传来的。
紧挨著的四个叉,代表四次死亡事件,在那条线上密集得令人毛骨悚然。
「这样看起来,後面四件案子的时间很规律。」
山下点头同意:「大致上规律,不过橘和中岛之间的间隔稍微长一点,差了十三天。」十三,正巧是属於魔鬼的数字。
「可是後面的案件和渡边家灭门案,中间相隔了三年半。」斗真指著线条中段的空白。「如果这是一系列的有预谋的案件,为什麽凶手中断了这麽久才继续?」
「你觉得,中间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事件吗?」山下看著他的眼睛问。
「也许,说不定还要算上那个皮条客──知道他的名字吗?」
「杉浦大辅。可是他失踪的具体时间没办法确定,只能肯定是在三年前的三四月左右,他突然从新宿一带消声匿迹。」
斗真随即在代表渡边家案件的x左侧,画了一个小小的双圆圈,写上『杉浦?』。「这一段还是空白的。」他修长好看的手指在纸上张开,像在测量横幅一般,强调著三年半的线条长度。
「山口和大田案被当做连续凶杀案处理之後,总部已经过滤过东京都和周边地区近年来的枪杀事件,但是没有找到高度相似的未破案件……除非,是像杉浦那样子,没有发现尸体,也没有人报失踪的情况……」山下皱著眉说,「不然,我觉得不太可能出现隐藏的事件。」
「你对你们苏格兰场的能力还挺有自信的。」斗真似笑非笑地说,「那就假设除此之外没有什麽未知事件好了。为什麽凶手隔了三年半才犯案呢?」他指著线条右侧的一排x。「以这种时间规律x来看,凶手应该是个相当重视时间观念的人。」
「……我不知道侦探先生也会做嫌犯的人格侧写。」山下不置可否地说。
「福尔摩斯最擅长的不就是从各种细节判断别人的职业跟经历吗?」名侦探(自称)如是说。
「我真希望你可以列出一份凶手的职业跟经历清单,这样我们只需要按照指定去抓人就好。」山下嘟著嘴说,「不过,锦户亮大概会说这是空想办案……」
斗真不理会他,继续说下去:「g据我的推测,这三年半的留白是有原因的。」
「有很多可能的原因啊。比如说,未知数先生──凶手他生病了、受伤了、被外派到北海道去之类的。」山下趴在床边说。
生田斗真摇了摇头。「像橘加奈美和中岛明的被害时间也相隔得比较长,那是因为中间发生了让凶手始料未及的突发事故。」
山下猛然抬头,看著生田斗真。「你是说,这一连串案件和渡边家案子的关联x,被那本周刊写出来的事情?」
「还包括中岛明的驾照。他一定是碰到什麽障碍,无法把带有浅间指纹的驾照布置在现场,所以才把驾照寄给我──」
山下智久认真地看著他。
「同样的,在三年半以前的渡边家案件中,凶手也遭遇到意外的突发事故。所以,他後来变得非常谨慎,做足了事前准备,才在上个月继续实施他的计划。」
「但是……渡边雪子的停车证确实被放在他们家的玄关……」山下不解地说。
斗真摇摇头,将视线放低:「我想,凶手他遇见的意外是──渡边瑠花和渡边瑠衣。」
☆、[山斗] 恶魔的游戏 42
42.
「渡边家那两个小孩……你是说,她们的死是计画外的?!」山下智久打直了腰杆,看著斗真说。
「只是我的猜测。」生田斗真依然看著手上的案件时间图。「凶手事先一定观察过渡边家的作息,甚至调查过渡边健治的行动。可是那天半夜行凶的时候,却发生了他控制之外的事──」
「嗯,」山下想像著可能发生的情况。「小孩居然还没睡;或者,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结果,出来看发生什麽事的小姊妹,就这麽送了命。
斗真点了点头。「经过这一回的教训,这个x先生变得非常谨慎。後来的案件,都不是在受害者的家里发生的。」
「连续杀人犯的学习能力可是很强的。」山下看著那中间空白的时间轴说,「这个教训,用得著他花三年半的时间改进吗?选在住宅内行凶本来冒的风险就太大了。」
「……也许,还有一点心理因素的影响?」
山下智久沉默了几秒。「因为杀了两个小孩子,心理上有负担?这麽说的话,这个凶手肯定不是职业的了。」
「我以为你们早就排除了职业杀手犯案的可能。」
「之前是之前,现在还多了个间接凶犯说……先不管这个。夏洛克,我觉得你刚才的推理还满有建设x的。」山下从公事包里翻出笔记本,正在把他刚刚说的话提纲挈领记录下来。
「那当然。」受到赞美的名侦探(自称)大言不惭地说。
「嗯,那g据你的猜测,凶手犯案的动机会是什麽?」助手继续追问。
「复仇。」
「复仇?」山下一边抬起头看他,一边用左手上的原子笔尾端敲著笔记本。「为浅间英知?」
「大概吧。应该说,这样想比较能合理地把受害人联系起来。」生田斗真看著那排受害者的姓名说。
「其他人的确都跟浅间的过去有关。可是……中岛明呢?」中岛不过是在收容浅间的安养中心担任义工而已,并不像渡边雪子或其他女x,在此之前和浅间或多或少有所接触。
「是啊,这就是关键──为什麽中岛明会成为一系列菜色中的那块蛋糕呢。」斗真从山下手上抽过那枝蓝色原子笔,在时间轴下方画了个矮圆柱状的东西,在中间写了『中岛』两个字。
「这什麽?」山下不解地问。
「蛋糕。」
「侦探先生,我得说,虽然你的凶手心理侧写做得还可以,但是显然没什麽画嫌疑犯素描的天份──」
「你再挑剔,我就不说了。」斗真学他嘟起嘴来。
「没事,请继续。」山下指著那个圆柱。「中岛为什麽会是蛋糕呢?」
生田斗真盯著山下,确定他脸上没有不必要的笑容,才接著说:「中岛案到橘加奈美之间的犯案间隔也比较长,几乎有两个星期。所以我推测──杀害中岛也是在凶手的计画之外。」
「我也是这麽想的。」山下认真地说。「中岛明一定是看见了什麽,对於x先生而言致命的破绽。比如说,凶手到a安养中心探访浅间英知,带了某张证件来,让他留下指纹的时候,被中岛撞见了。」
「但目击了『那个什麽』的中岛,没有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什麽样的危险。」斗真想像著那样的场景。有人在植物人病房里,特意让病床上的人在什麽东西上留下指纹……其实并不算是特别引人注目的事。
直到中岛死後,一连串案件的关键证物细节才因为藤泽的骚扰与泄密行为,意外地被公布出来。所以,就算目击到的,真是让浅间在证件上留下指纹的场面,中岛明也不可能察觉这种行动和女x连续枪杀案之间的关系。
不过,站在凶嫌的立场,自然不会这麽想。任何会让自己形迹败露的小事,都应该设法排除。
两人各自思考时,法医率先打破了沉默:「不过,我想不通的是……其实要在受害人证件上,留下一个不在凶案现场的人的指纹,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中间可能出错的机率太大了。为什麽一个杀起人来这麽缜密的凶手,要用这种方式留下他的签名呢?」
「这个问题你问对人了,夏洛克。这次让苏格兰场的人来告诉你吧。」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但山下脸上没有微笑。「连续杀人犯呢,跟有名的大侦探们有一项共通点,就是觉得苏格兰场里的人全是白痴。」
生田斗真立刻打断他:「我可没有。」
「好吧,你例外。」山下说。「其实他们把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当成白痴,不管是警察、被害人还是一般市民,都是被他们耍著玩的生物而已。会在案件里留下签名就是这种意思──『看吧,是我干的,这次又是我干的。』」
「『──有本事就来抓我吧!』」生田斗真说出了那位史上最著名的连续杀人犯──开膛手杰克寄给苏格兰场的挑衅信件上的名句。
「没错。」山下深吸了一口气。「所以越麻烦的签名,对他们来说也越有趣。看找不出证物上指纹来源的警察被耍得团团转,x先生想必非常有成就感。还有,把中岛的证件直接寄给你,恐怕也有这样的意思。」
「好像怕之前给的提示被忽略掉了似的。」斗真想了想,又说:「不过,中岛明的证件上面,还出了其他的问题。」
「自以为聪明的家伙,总是会出差错的。」来自苏格兰场的侦探助手,语气里很有点情绪。「你是说,那张恶魔的扑克牌吧──中岛明那张vip卡,本来会被寄到你家的,应该是那东西才对。」
☆、[山斗] 恶魔的游戏 43
43.
『五楼的恶魔,只在晚上醒来……』他们同时想起那天佐久间老人的话。
「说不定,是x拿走中岛明的vip卡的时候,中间不晓得怎麽回事,被佐久间先生撞见了。」生田斗真提出自己的假设。
「所以佐久间才会那麽说吗?」山下想了想。「然後,惊慌之下,凶手把那张卡片掉在安养中心的安全通道里。」
「至於驾照,应该是他动手杀了中岛之後,才从中岛的证件夹里拿走的。」
山下点著头。「没错,这样解释起来就合理了──x先生来不及把事发後拿走的驾照带到安养中心,让浅间捺上指纹,然後再带回现场。」
「除了时间上的限制,还要考虑到被发现的可能。」斗真补充道。
「所以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把驾照寄给你……」山下看著坐在床上的人说。「但是,为什麽是你呢?」
「嗯?」斗真低著头,看著床上那张纸。「因为我是为中岛验尸的法医?」
「……可是,你是中岛案的担当法医这件事,为什麽x会知道?」山下皱著眉头。「你疑似泄密的事情爆发的时候,那张驾照已经寄出去了。也就是说,凶手他知道一些内部人员才会知道的事……」
「那也不一定。法医中心有轮值表,而且,第二天的报纸上也有我的名字。」
「嗯……」山下彷佛在考虑著,「我还是觉得,像开膛手杰克那样,直接把信寄到苏格兰场,对x而言最有效率。」
仔细一想,这些案件中,也隐约有点开膛手杰克的味道:受害人中有大半是卖过春的女子。不过,x的手法没有那麽chu暴,他用枪而不是尖刀,而且并未取走受害者的内脏或皮肤;取而代之的是,他会在现场留下一张印有浅间英知指纹的证件。
生田斗真伸手抚平山下紧蹙的眉间,「想不通的地方,先不要想了──」
「总觉得……这个x,好像很注意你……」
「……是你太注意我了。」斗真抽走床上那份文件,把他拉上来,吻著。
「我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山下在吻的间隙中发言。
「有吗?」表示不以为然的人正在把对方身上的t恤往上拉。
「有,非常奇怪。」山下智久还是自己动手把衣服脱掉了。「你是不是有事瞒著我?」他一边质问,一边啃著斗真的下巴。
「那我还是坦白从宽好了,」斗真按著他的肩膀,附耳轻声说,「──我爱你。」
虽然他没有说谎,但也不是针对问题回答的实话。当然,山下已经没有心力去分辨其间的差异。
至於坦白之後,是不是能够得到从宽处分,那还是得靠判断者的自由心证了。
至少这次,自白者受到的待遇,算是很不错的体验,但远远称不上是「从宽」裁量。
周末将尽,星期天的傍晚总有点梦後恍惚的味道。山下智久焦灼地以三分钟为频率,反覆查看时间。
但时针仍然毫不留情地往前走。直到八点半,他打了第一通电话,生田斗真的手机关机。
早知道就坚持问到他家的电话了,山下懊悔地想。
九点,九点半,十点……他仍然没有开机。
山下智久终於把视线放在和室桌边那台斗真留下的笔电上。也许里面会存著家里的联络方式也不一定。他带著些许妨害秘密的内疚感,打开了恋人的电脑。
没有设密码,可是通讯录里什麽资料也没有。山下关掉几个视窗,正准备关机的时候,看见桌面上的档案名称。
浅间的病历?
他点开了那个pdf档案。
十一点,生田斗真仍然没有回来。山下带齐了所有警用配备,踏出家门。
他很害怕。既害怕斗真真的在那里,又害怕他不在那里。
开车途中,他连续闯了几个红灯。
山下智久在那扇门前按了电铃。过了很久,他感觉至少有三分钟,对讲机那端才响起声音。
「请问是哪位?」
「生田斗真是不是在你这里?」
那人没有回答。但,喀地一声,大门打开了。
山下立刻推门走了进去。
☆、[山斗] 恶魔的游戏 44
44.
「晚安,是山下警部啊。怎麽回事,这麽晚了……」
山下智久走进那扇门,看见穿著睡衣,神态却很清醒的屋主从里面走出来。「生田斗真,他是不是在你这里?」
「你怎麽会觉得他人在这里呢?」那人不置可否地说。
山下用左手按住後腰上的枪套。「如果他在这里,你就快让他出来。」
「抱歉,山下警部。你是不是搞错什麽了?这里现在没有其他客人了,除了你──」那人走向他。
山下很快掏出配枪,双手握枪,指著眼前的人。「他在哪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因情绪而显得低哑。
午夜前,生田斗真走出资料中心,虽然不能说一无所获,但并没有找到关键x的证据,让他的脚步轻快不起来。
打开车门,他拿起放在座椅上的手机,看见山下打来的一串电话纪录。今天的确是待得太晚了,他想。回去再解释吧。
赶著回去,所以斗真也不太留心沿路的夜景。
山下那间公寓的灯是亮的,但他打开门,屋里却没有人在。
「山下?」房间本来就不大,可以说一目了然。斗真走到浴室看了一眼,又踱回房间中央。看来他是出门了?「居然没关灯……」
但生田斗真随即看见桌上那部也没有关上的电脑。他心跳加速,伸手碰了碰touch pad,黑掉的萤幕随即亮起来──是那份病历资料,pdf档上还有他画的红色注记线和附加意见,非常醒目。
他看了这份资料?「……不会吧……」斗真掏出手机,按下快速播号键。
山下依然用右手牢牢握住那把手枪,眼睛注视著那个人,左手缓慢地伸向在长裤後口袋里震动的手机。
「──斗真,你怎麽下来了?」那人却突然抬头发出惊呼。
山下停下动作,往右边的楼梯口看的那瞬间,立刻被突如其来地攻击了。
以身手和力道来看,这人必定进行过训练。山下的枪掉在地上。
「……真是关心则乱啊。」那人拾起地上的警用配枪,拿枪口指著山下智久。「把手机拿出来。快!放在地上。」
山下一边想著反击的步骤,一边从口袋里拿出安静片刻後又重新震动起来的手机。把手机摆在地板上之前,他看见上面显示的来电者名称,『夏洛克』。
还好那支电话号码没有登记成本名,他想。
「是我同事打来的。」山下说,「我来这里之前先通报过了。如果我一直没接,他们等等就会过来的。」
没想到,那人却毫不畏惧地笑了。
「虚张声势也没有用噢,警部先生。我知道『夏洛克』是谁──你现在为自己的冒失行动後悔了吗?」他踢开地上的手机,走近山下智久。「生田斗真,看来他也正在找你呢。华生先生,是吗?」
手机始终没有人接听。生田斗真不放弃地一面继续重拨电话,一面打开大门。他也忘了关灯。
虽然不希望事情是那样的,但斗真上了车,把车开向某个地方。
那人让他戴上手铐的时候,山下警部的表情非常不好看。
「委屈你了。」他对著山下晃了晃手上那把手铐钥匙。「东京警视厅的配备真不赖。」
那个人接著把刚刚得手的警用配枪放在桌上。是了,山下想,他自己有枪。
果不其然,他从椅垫下拿出另一把枪来。
「抱歉了。」
山下智久看著他瞄准自己,扣下扳机。
斗真停好车,快步走向目的地。
那房子和山下的公寓相反,灯光是暗的。
生田斗真带著决心,按下了门铃。
隔了好一阵子,他看见小窗亮起来,门微微打开。
「怎麽回事,这麽晚了……」屋主一副刚被从睡梦中吵醒的样子。
「山下呢?他是不是在这里?」斗真问。
「啊?山下警部这种时候怎麽会到这里来?大半夜的……」
「他的车就停在转角那里。」斗真毫无动摇地直视著对方。「而且,我不记得我当初跟你介绍过山下的职业和阶级,岛田老师。」
☆、[山斗] 恶魔的游戏 45
45.
岛田宥次笑了。他打开大门,生田斗真没有犹豫地走了进去。
客厅的灯亮著,一切布置完好,看来完全不像是刚刚发生过争执的地方。
「我竟然会忘了车子的事,真是失策。」前法医关上门,在沙发主位上坐下来,无视斗真打量室内的举动,自顾自地说。
「他在哪里?」斗真看著他的老师。
「你还是这麽直接。以前在个案讨论课上提问也是这样,不知道该说你勇往直前呢,还是求知欲太旺盛。不过,你的观察力也是一等一的敏锐……」岛田对眼前的学生做出评语。「生田君,不先坐下来,陪老师说说话吗?」
斗真感觉自己的心跳频率快要到达极限值。山下一定在这屋子里,可是,如果他还有行动自由,不可能到现在还不出来。
「你对他做了什麽?」
岛田宥次跳过了他的问题。「你是什麽时候发现的?」
生田斗真知道,他问的是连续杀人案的事。「……我还没有发现最关键的部分。」
「噢?」老法医挑起眉,似乎感到惊讶。「我想你只是不愿意相信吧。我已经给了你够多提示了。」
「老师,这不是游戏。」斗真不觉提高了声量。「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我并没有把这些事当作游戏,斗真。把它当作游戏的是你们,华生与夏洛克,不是吗?」岛田露出严肃的表情,「那些人,不过是咎由自取,我是在实践正义。」
「实践正义?包括杀死中岛明和渡边家的小孩?」斗真不可置信地看著岛田宥次。
老法医叹了口气。「他们是意外。我对这几个孩子感到抱歉。」
「山下智久呢?」
「说说看,你是什麽时候、为什麽开始对我产生怀疑的?」岛田依旧无视他的问题。
「……我透过同学拿到了浅间英知的病历。」斗真看著他说。「里面附了他转院前的资料,包括车祸鉴识的附件。鉴定意见书上面盖的是坂前法医的用印,但是,我记得,坂前老师在那段时间请了病假。」
「看来,你的记忆力和观察力一样出色。」岛田宥次再度笑了。「坂前那家伙自从去滑雪摔断了腿,伤了骨头,就老是想著要偷懒。他又不愿意再请病假,就直接让我帮他代班。」
「如果只是这样,我还不会联想到,凶手是老师。」斗真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那天来这里找你,我就有点怀疑。」
「是吗?是那一天,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呢。我以为你会先提起凶手把证物寄到你私宅去的事。」岛田m了m自己下巴,斗真知道,那是老师思考时的惯有姿势。「那一天……是我不小心表现出对渡边案的记忆点太清楚了吗?」
「不是的,我知道岛田老师的记忆力是出了名的好。」生田斗真看著自己的右手说,「是我们握手的时候。」
「喔……」
「那天告别,在跟老师握手的时候,我觉得很奇怪──为什麽老师手上的茧,位置不像是握笔或解剖刀握出来的?反而和山下的手一样。那是练枪练出来的茧。」
「你真是个优秀的学生。」
「还有,你手指上那个伤口的样子,g本不像是被花刺弄到的小穿刺伤,皮肤周围明显发红,那分明是烫伤。我当时不懂,为什麽老师你要隐瞒手上有烫伤的事。後来我明白了,因为那是你对橘加奈美开第一枪时,受到她抵抗,不慎接触枪管导致的灼伤。」
岛田微笑著对他鼓掌,并且说:「不枉我当年给你的实习成绩是个a+,生田君。能够靠细节推论到这个程度,很不容易了。你还有什麽不清楚的吗?」
这简直就是当年上课时的情景重演。然而,此刻他们讨论的,却是切切实实由师长那双手犯下的杀人案件。
「我一直找不出你和浅间英知的关联。这是个很大的问题。」生田斗真诚实地说。
「找不到动机,是吗?」岛田宥次看著天花板回答。「这也不怪你。寻找犯罪动机这种事,不是你的工作,那应该是山下警部他们的工作,对吧?」
「山下他现在在哪里?」斗真又问了一次。他双手握著拳头,可以感觉到,掌心被指甲嵌入的痛。
这并不是恶梦。
「你放心,山下警部他没有事。我手边的名单只列到橘加奈美为止。」岛田第一次回答关於山下的问题。虽然答案仍然模糊,斗真却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岛田宥次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再说谎了。
岛田看著他,再度开口:「至於我跟浅间英知的关系……你查不出来也是应该的。那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了。」他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正指向午夜一点。「还有很多时间。还不累的话,你不如坐下来,听老师说说他的老掉牙故事吧。」
☆、[山斗] 恶魔的游戏 46
46.
生田斗真在离主位最远的位置上坐下来。
「虽然你们都没有见过志津子,不过她生病的事情,我想我的学生们大概都知道吧。」岛田望著天花板说。
是的,斗真知道岛田志津子──岛田宥次的亡妻,从年轻时身体状况就一直不好。以前老师偶尔会在家里招待他们,但当时还在世的师母却从未出现过。
「志津子在婚後不久就查出一边卵巢有恶x肿瘤。虽然及早割除了,但是为了避免荷尔蒙干扰导致复发,做为医生和丈夫,我不建议她生育。」岛田回忆著。「当然,对於这点,我们都有些遗憾。」
斗真静静地看著他曾经非常尊敬的师长。
「然後,在一次到妇产科进行定期检查的时候,我们遇见了一对去做产检的年轻夫妇,志津子和那位太太聊得很投契。後来我知道了,他们姓浅间。」
此时,生田斗真忍不住开了口:「那麽那孩子……」
「浅间英知的名字,是我帮他们取的。」岛田宥次点著头说,「志津子或许是抱著无法生育的缺憾,产前产後都一直陪著浅间美枝。後来我提议,乾脆认了英知当乾儿子。
「一直到英知上小学的时候,我们跟浅间家还来往得很频繁。但是,在志津子三十九岁那年,她身上又查出肝肿瘤。这一次就没有那麽幸运了,手术之後,疗程拖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