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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7

第十一章

轮胎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随後,车子稳稳地停了下来,没有一点晃动和突兀的感觉。这样四平八稳的静止,大概也是因为那个人的要求。助理小杨从驾驶座转过头来:“阿澈,长途汽车站到了。”

柳恒澈点点头,客气地对拘谨坐在一旁的周远志道:“周先生,东西都带齐了吧。”

“带……带齐了。”

“那麽祝你旅途顺利。”

“哦……谢谢。”周远志恍然大悟一般,慌慌张张地去取自己搁在座椅下方的背包,背包有点大,取得时候难免费周折,周远志忙活了好一阵才将之顺利取出,抬起头来,柳恒澈还是淡然客气的一张脸,没有丝毫被耽搁的不悦却也看不出其他感情。

周远志心神有点恍惚,虽然已经离开电视台,他的思绪却依旧沈浸在刚才的那幕对戏中,甚或十二年前的那一面中。他原本以为柳恒澈也想起了他们的初次见面,但刚才柳恒澈却并未按照当年他们的设计来表演,现在也丝毫没有表现出一丁点故人相见的愉悦。

周远志的手搭上车门,才想起来说:“阿……阿澈……”

柳恒澈微侧了脸问:“怎麽,周先生?”

不是周大哥也不是周老师,而是客气生疏的周先生。

周远志因为这个称呼一下子有点发懵,傻里傻气地说:“我……我带了一块新鲜腌好的腊r给你,请警卫转交你们公司前台了,你记得去收,现在这个时候炖汤或者炒茶树菇都正好。”

柳恒澈愣了一下,随後微笑道:“多谢你。”

车厢内又再沈默了,周远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只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想打开那扇门,不想走出这个车厢,似乎一旦走下去,柳恒澈这个人就将完全离开自己的生命。

多奇怪!其实原本就是两g永不会相交的平行线,无意中却交叠在一起,如今再要分开,竟弄得像粘在伤疤上的纱布一样,轻轻撕扯一下就会痛!

“周先生?”柳恒澈微带疑惑地唤了一声,见周远志没有反应,越过他伸出手去。轻微的声响过後,门开了。

“周先生,祝你旅途顺利。”他又再重复一次。

周远志这才不得不立起身来,他下了车,正要关车门,又想起来什麽,手扶在车门上弯下腰去:“阿……柳先生,”他很识时务地把称呼改了回去,“其实你演技真的很好很好,你不用在意那些人乱讲你的话……”他磕磕巴巴地表述著,感觉似乎所有的词汇都无法承载他要表述的内容,“你……你一定可以成功的!”

柳恒澈点点头:“谢谢你,也祝你生意兴隆!”

车门关上,驶入夜色。周远志一直站在原地,目送著那辆车的离去,觉得心里好像空了一块似的。明明刚才还曾觉得无比充实和幸福,或许也正因此,现在空得格外难受。车站上人流涌动,巨锺敲打著发出巨响,播报站次的电子音夹杂其中显得微弱而冰冷。

“好狗不挡道!”有人擦过周远志的身边,因为磕碰,恶狠狠骂了一声。

周远志因此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大锺,原来时间已经是夜间九点,回k镇的车次也早已没了,今晚他将无家可归。

周远志背著大包,在人潮中缓慢前行,思索著自己是该就这样在长途车站随便窝一晚还是去找家廉价旅馆歇息一宿,忽然,他想起自己忘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他望向夜色远处,他忘了告诉柳恒澈,自己不是自愿去那个节目的,而且他事先也完全不知道张彦会拿自己对柳恒澈做出那样的攻击……

柳恒澈的车子还在路上,已经接到了萍姐拨来的电话,她在话筒那一头笑得无比愉悦。

“柳先生,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为什麽不早点告诉我?”

柳恒澈看了小杨一眼,小杨乖巧地将音响中的音乐调轻,又将车窗也关上。

“什麽一手?”

“不就是刚才节目中的临场表演?”萍姐慨叹,“我认识你六年了,你从没露过相,我说你这是低调得过头了吧?”

“不,萍姐,那只是凑巧,我有几斤几两你最清楚。”

“好了,不要跟萍姐兜圈子,这档节目几个老总也看到了,相信会对你的价值重新评估,柳先生,恭喜你,相信很快你就能出头了!”

柳恒澈见没法辩驳,又再与她聊了几句赶紧收了线。

小杨在前排也凑热闹:“阿澈,你刚才真是太赞了!爆发力好强,明明只是最简单的台词,你却演得那麽有层次感!你不知道我在台下看得多紧张啊!”激动的样子,活像第一天见到柳恒澈的粉丝。

柳恒澈不得不提醒他:“好好开车!”才让他安静下来。

柳恒澈在心里暗暗叹口气,他早料到刚才节目中那一出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当时情势所迫,为了不如了张彦的意,他不得不表演那个片段,奇怪的是,周远志怎麽会知道a角的演绎方式?

柳恒澈想,周远志怎麽会知道,他弟弟柳恒沛处理a角的方式?

回到家中,柳恒澈洗了澡处理了些信件,又看了会送上门来的剧本,随後打开电脑,转到他的论坛。果不其然,因为今晚的节目,论坛上显得很是热闹,一直潜水不出的粉丝全都行动起来,後台显示,光今天一晚上,就新增加了二百三十二个新注册粉丝。讨论区里全是关於节目中他表演那一段的评论,有人录了视频放在共享区,热火朝天得很。他看到有个在之前的吵架帖中很活跃的粉丝叫“就是爱阿澈”的说:“郁郁葱葱,现在你看到阿澈的实力了吧,你觉得他这样是没演技的人吗?有胆子你再说一遍啊?”底下一片帮衬的声音,柳恒澈看了几楼,关上了电脑。

他把自己扔在床上,过著之前的那一幕。他每天都给自己在公众面前的表演打上分数,今天的表现,在公司、媒体和观众眼中必然是优+,但在他自己眼中却是再糟糕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能演好的只有这一段而已,穷尽十二年的思索和练习,超出自己水平的演绎,只会给大众增添对他不必要的期许,也为他的前途埋下糟糕的地雷!

柳恒澈就这样想著,迷迷糊糊地盹了过去,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还在十八岁的年纪,他那时还走著父亲一般的学者道路,他聪明,学什麽都很快,却也对什麽都不上心。在一个夏天的傍晚,他回到家中,父母亲都不在,他听到书房里传出的细微声响,因为疑心有贼,他蹑手蹑脚地m了过去。

书房的门微微开著,从门缝里能看见里面的情景,他偷偷望进去,看见自己的弟弟提著个包,念著台词,一个人在书房里表演,演得正是《千里追凶》中的那一幕。他一会儿坐著,做出神经质地笑著掏烟抽的样子,一会儿又半蹲著做出捅人心口的样子,他似乎在试验,试验怎样的表现方式是最佳状态。他演得那麽投入,完全没有发现比自己年长两岁的兄长在门口的偷窥,也没有看到他向来冷静理智的兄长脸上渐渐浮现出的复杂的神情,从惊讶到专注到沈迷……梦中的窗外是夕阳下的天空,瑰丽的色彩使这普通的书房场景亦如同摄影灯下的流光溢彩一般,晶莹通透又梦幻不实。

因为梦幻,所以易碎!

梦中的场景跟著就破裂了,大幅度地跳跃到那一天,他提出入演艺圈的事,他的父亲气得抄起桌上的笔筒、书本劈头盖脸地就朝他砸过来。而他的弟弟指著他的鼻子痛骂:“柳恒澈,你这个奸诈小人,你这个小偷,你偷走了我的梦想!”

柳恒澈猛然倒抽一口冷气,睁开了眼睛。房内的自控灯光因为无人活动已经调暗,他愣了一会,才明白过来自己刚才是做了一个梦。因为那场表演,他又梦到了过去的事情。

突然,摆在床头柜的电话响了起来,那是他一支对圈中熟人公开的电话,他皱了眉头,开了灯拿过来看,y晶屏幕上跳动著的号码出乎意料竟是欧子琳的。这个光和影动力捧的当家花旦与柳恒澈合作多次,两人是公认的荧幕情侣,私底下也算有点交情。当然,以柳恒澈的脾x而言,不过是公关交际的范畴,对方却因为单纯的个x将他当作了兄长一般的存在。

“喂?”柳恒澈接起电话便皱了眉头,从话筒那端传来的噪杂的音乐声和模糊不清的人声证明欧子琳现在人在酒吧之类的地方。这便有些奇怪,因为欧子琳x格单纯,形象健康,光和影动对她保护得极佳,以至於她明明已二十有四,x格还和十五六岁的女孩一般单纯,按理说,酒吧夜店不该是她出现的场合!

还没等柳恒澈想完,那边已经传来令人胆战心惊的哭声:“柳,柳哥,求求你帮帮我!”欧子琳哭得一抽一抽的,声音中满是惊慌失措。

“慢慢说,发生什麽事了?”

“我……我在兰鱼路的酒吧里,他们……他们逼我喝酒,不然就要……”欧子琳完全说不下去了,哭得又凶又压抑,似乎生怕人听到。柳恒澈猜她现在是在厕所里偷偷打电话。

“你给raymond打过电话吗?你现在身边还有谁在?”raymond就是欧子琳的经纪人。

欧子琳拼命压抑著哭泣:“我不……不敢打,我是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柳哥,求求你帮帮我,我只能求你了……公司知……知道的话,会……会骂我……”

“你现在还有心情考虑这个?”柳恒澈问,“告诉我你在哪个酒吧,我替你打给raymond。”他说著,便准备翻通讯录,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声惊呼,跟著有个男人流里流气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

“欧小姐,上个厕所要这麽久时间?我们虎哥还等著你呢!”

欧子琳怕得要命,在话筒那头急叫:“不、不要!我不喝酒,我不会喝酒,柳哥救救我!”

柳恒澈对著话筒喊:“快把酒吧名字报出来,欧子琳!”

那边却只是不停地哭泣叫喊著:“我不要喝酒我不要,柳哥救救我!”

话筒里传来推推搡搡的声音,突然有个柳恒澈熟悉的男声传了过来:“你们在干什麽?放开那位小姐!”

柳恒澈挂断电话,低低骂了声,迅速穿衣起床,一面扣了蓝牙,拨打raymond电话,打了几个对方却都不接。柳恒澈又改拨萍姐电话,也不等那边问候,一听接通便道:“萍姐,帮我做两件事。”

萍姐似乎才刚睡下去没多久,声音还很清醒:“柳先生你说。”

“欧子琳现在困在兰鱼路的一家酒吧里,有流氓缠著她。”

萍姐吃了一惊,却还是理智道:“柳先生,这事与我们无关。兰鱼路那块地方鱼龙混杂,我们也没有照应的人在。”

柳恒澈当然知道这一点。但凡明星混迹的娱乐场所来来去去就是几家,都是有道上的人在罩著的,出不了事,隐`私也保护得好。偏偏欧子琳不谙世事,要跑到兰鱼路这种市井小民混迹的地方去,三不管的混杂地带,要惊动上头的人去管,恐怕极费周折!但是没办法!

柳恒澈咬牙:“我现在要过去。”

“柳先生!”萍姐惊呼。

“你替我打raymond电话,不要停,接通了叫他出面来接人回去!还有,那个酒吧有个叫虎哥的流氓,查一下那间酒吧的名字,那块地归谁管,想办法打个招呼,请人帮忙,帐就挂我头上!”

“柳先生……”萍姐还要说什麽,柳恒澈说了句“保持联络”就挂了电话。

还能怎麽办!他想,如果只是一个欧子琳,他未必亲自去,可他亲弟弟柳恒沛居然也卷了进去!

第十二章

旁人说到柳家二兄弟的时候,多半有一个共识,柳家长子温文尔雅,聪明出色却难以接近,柳家次子热情奔放,x喜交友而时常冲动,这就似乎柳家父母在生育、抚养子女的时候,将对冲的两种x格集中地各自放到了某个儿子身上一样,柳恒沛有多麽“热”,柳恒澈就有多麽“冷”,但事实又是否真是如此?

柳恒澈到达兰鱼路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与其他街区的安静不同,这里依旧喧闹无比,街上到处是行人在走动,五颜六色的霓虹招牌在夜色里放出灿烂而诡异的光芒,空气中混杂著人味、酒味与尿骚臭,一派糜烂的歌舞升平。

柳恒澈在车上拨打过柳恒沛的电话,那头无人接听,他思量再三,又拨了家中电话,接电话的是他母亲,确认了柳恒沛出门应酬此时还未回家的讯息,换言之,他之前在电话里听到的那个声音有极大可能就是柳恒沛的!

柳恒澈戴了有夸张黑色镜框的平光眼镜下车,头上压了顶鸭舌帽。虽然尽可能遮住相貌,但因为他天生一八七的身高和模特般的身材,在黑夜里也吸引了不少眼光。几个站街的女人忙不迭地围上来,用丰满的x脯蹭著柳恒澈的身体:“先生先生,要不要一起玩玩?很便宜的!”

柳恒澈快步通过她们的包围,眼神逡巡著街道两侧的酒吧,试图寻找到柳恒沛可能进去的那一家。电话适时地响起,柳恒澈按了通话键,听到萍姐的声音。

“柳先生,找到了。”萍姐在那头很快地说,“酒吧名叫fiona,那个流氓全名叫刘虎,和这条街一起都划在蔡先生下面一个叫华爷的人手里,我们和他们从前没有打过交道,现在一时也找不到可以出面的人。raymond目前人在国外,光合影动那边的小丁会跟进这件事……”

柳恒澈边听边迅速寻找著那间酒吧,在街角果然看见一块花花绿绿的招牌,看出入的人群,似乎是间很混乱的闹吧。

“柳先生?”

“我找到了。”

“柳先生,你听我说,这件事我们就管到此为止。那批人都是最底层的混混,恐怕连上面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下手又不懂轻重,我们没必要掺和进去,这件事就等小丁……”

“萍姐,我弟弟也在里面,而且很可能和欧子琳在一起。”

电话那头沈默了一阵,柳恒澈听到萍姐飞快翻电话簿的声音。

“柳先生,再给我点时间,一小时,不,半小时就好,我再想想办法。”

柳恒澈看了一眼手表,距离欧子琳那个电话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锺,再等下去恐怕事态无法收拾。光合影动的小丁吃苦耐劳,但灵活x欠缺,等他摆平事情,不知要到什麽时候!

“对不起,萍姐,请你继续联络,但我要先进去看看。”柳恒澈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他将手机调至静音,才推开fiona的大门。

门才打开,扑面便是一股音乐和人声的大浪扑面打来。柳恒澈向来讨厌太嘈杂的地方,此时不由得皱起眉头。fiona里面人山人海,中心舞池区架著高高的圆桌形表演舞台,竖著钢管,几个衣著暴露的女子正一面模仿著x*交的动作对著钢管翩翩起舞一面向台下抛著媚眼飞吻,舞池里口哨声四起,无数人随著强劲的鼓点节奏扭摆摇晃,激光四s,几乎晃瞎人的眼睛。

柳恒澈见到一个服务生从身旁走过,赶紧扯住他。

“虎哥在哪个包厢?”他扯著嗓子喊,音乐声吵得他耳朵“嗡嗡”直响,浑浊的空气使得呼吸都变得难以忍受。

“什麽?”

“虎哥?在哪里?”柳恒澈问,拿手比划著,“我来替他送东西。”他说著,拍拍自己的裤袋,示意东西在这,随後抽出两张百元大钞塞到服务生x口的口袋里。

服务生虽然有些疑惑,到底拿钱好办事,他指了指某个方向:“包一。”

柳恒澈比了个“ok”的手势,奋力挤过人群。包厢带就比舞池里要安静许多,安静到柳恒澈一到就听清了某扇虚掩的门後传来的声音,女人的哭声,男人的咒骂声以及拳头打在r体上的闷声。

柳恒澈拿出兜里的手机看了眼,萍姐後来没再打过电话,只发了数条消息过来,皆是劝柳恒澈稍安勿躁的。柳恒澈将手机塞回去,深吸了口气,推门而入。

包厢内的人见到有人进来,都飞快地抬起脸来看。柳恒澈反手阖上门,趁机迅速扫视了一圈里面的情形。

这间包厢大体可以容纳二十个人,目前只有七个男人在里面,或坐或站,打扮花哨,都是副不好惹的样子。为首一个坐在沙发上翘著二郎腿的瘦子,交叠著双手,微低著头,说不出的y郁。他面前的桌上一溜摆著一大排洋酒、啤酒、红酒,欧子琳被按著脑袋顶在桌上,已经哭得嗓子都哑了……柳恒澈扫视一圈,在房间的角落站著两个膀大腰圆的打手,地上躺著个人,已经昏了过去,眉目依稀就是他弟弟。

“干什麽干什麽!”一个混混走上来,“谁让你进来的!快出去!”

柳恒澈上前一步:“请问您是虎哥吗?”

他这一出声,欧子琳已如蒙大赦一般,虽然没法抬头看,却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身体也开始拼命挣扎:“柳哥柳哥,救救我,他们……”话没说完,已经被押著她的混混扯著头发往下狠狠掼了一下,脑袋磕得玻璃震响,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虎放下腿,y森森地问:“柳哥?兄弟是哪条道上的?”他这麽说著,旁边的几个混混就都围拢过来,似乎要对柳恒澈不利。

“您抬举我了,虎哥。”柳恒尽量和颜悦色道,“我是子琳的经纪人,您叫我小柳就好。敝公司教导不力,员工居然连虎哥您都敢得罪,我是专程来给您赔礼道歉的!”

旁边的小混混见柳恒澈一副软骨头的样子,不由更加猖狂:“道歉?道歉有个屁用?这臭娘们连我们虎哥都敢打,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她,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角了!”

柳恒澈微微皱眉看那小混混边说边猥琐地用手m了把欧子琳的屁股。这个千宠万娇的公主,哪时曾遇上过这样的事,吓得浑身都在哆嗦,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是,子琳她是不像话!”柳恒澈应承著,转头严厉地对欧子琳喝道,“子琳,还不给虎哥道歉!”

欧子琳哭哭啼啼地刚要说什麽,刘虎却一伸手打断了她:“道歉就不必了。”他说著,从兜里慢条斯理地m出一包烟来,柳恒澈赶紧走上前去,有个剃著板寸的混混想拦住他,刘虎向他使了个眼色,他便退下去。柳恒澈从口袋里m著个打火机,一八七的身高就这麽直直地折下去,打了火,恭恭敬敬地递上。

“虎哥。”柳恒澈忍耐著刺鼻的烟草味,“您看,子琳今年都二十好几了,一把年纪又不会伺候人,能不能就请您高抬贵手放她,啊,还有那小子一马?往後有什麽能帮到您的,只要您虎哥一句话,敝公司二话不说,必定全力去办!”

刘虎抽著烟,烟圈在空中一个个浮出来,y郁的脸孔看不出半点想法。

柳恒澈的腰就这麽弯著,烟草的味道一点点熏著他的脸。

“小柳。”

“是,虎哥。”

“你不是什麽经纪人吧。”

“……”柳恒澈手放在裤袋旁边,如果万不得已还是得报警,虽然未必有用处。

虎哥掸了掸烟灰:“把帽子和眼镜取下来。”

柳恒澈短暂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地把伪装去除。包厢昏暗的灯光下也能见到他英俊的脸孔,不知是谁咽了口口水。

“柳……什麽?”

“柳恒澈。”柳恒澈直起身来,“实话说吧虎哥,我确实不是欧子琳的经纪人,我这番也不是专程为她来的。”

欧子琳听了这话,像是吃了一惊,浑身颤抖著从乱七八糟的头发里抬起脸来看柳恒澈。

“果然是你。”刘虎说,“我看了你今晚的节目,够狠,倒有我们道上兄弟几分样子。”

“多谢虎哥夸奖。”柳恒澈愣了一下,赶紧应承,“那边那小子是我亲弟弟,我其实是为他来的。”

“哦?他呀。”刘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知道我弟弟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虎哥您,您看我怎麽做才能替他赔罪?”

几个混混想要起哄,被刘虎伸手一压,都静了下去。

“既然是小柳你来讨这个人情,给你个面子也无不可。”刘虎说道,慢条斯理的话语里显然不是爽利放人的意思,“不过欧子琳就要留下来。”他说著,一挥手,那两个膀大腰圆的打手就将柳恒沛架了过来,丢在柳恒澈脚边。

柳恒澈看著躺在地上的弟弟,斟酌著该如何行动。他的本来目的就只是带回柳恒沛,这样毫发无伤地回去是最好的结果,但眼不见为净还好,如今看到欧子琳这样凄惨的样子,要他马上转身就走确实有点难度。柳恒澈在心里计算著得失,无论如何算,要带走欧子琳都不可能是件简单的事。

“虎哥,”柳恒澈叹了口气,谨慎地问,“要怎样才能请您也放过子琳?”

“你小子得寸进尺怎麽著!”旁边的混混一把推在柳恒澈x口,搡得他往後挪了半步。因为身高不够,那人用手指一下一下戳著柳恒澈的肩,“你他妈真当自己是英雄了?!我们虎哥把那小子还给你是看你还有点骨气,你还当饭吃了!”

柳恒澈忍耐著这种侮辱人的举动,只是看著面无表情的虎哥。漫长的等待仿佛永无止尽,刘虎抽完一g烟,在烟缸里掐灭了烟头。

“我也不是非她不可。”刘虎说著,抬起头来,他有一张略带神经质的脸孔,倒不是多难看,只是让人觉得蛇一样的奸猾。

“本来也不过是让她陪喝两杯酒,谁知道这位欧小姐这麽有架子。”刘虎冷笑著,“既然如此,你来陪我喝酒。”

柳恒澈扫了一眼桌上,xo十瓶,红酒六瓶,啤酒十多支。

刘虎说著,取了杯子,拧开一瓶xo,替他倒了满满一杯。他的手也如人一般的瘦削骨感,几乎就像骷髅一样,却看起来力大无比。他将酒杯递到柳恒澈面前:“喝完这里所有的酒,这两个人你带走。”

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柳恒澈不得不道:“虎哥,不看僧面也看佛面,敝公司老总和光合影动那边与华爷一直都有走动!”

“放屁!”一个小混混骂道,“你想用那臭老头来压我们虎哥!”

刘虎却忽然大笑起来,他的笑声与人一般的神经质,突然大作却又戛然而止:“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笑得抹著眼泪,“行,减半,你喝完这十瓶,不,六瓶xo,我就放你们走,往後也不会来找你们麻烦!”

柳恒澈打量著桌上的酒瓶,思量著对策:“行,虎哥,我们说好了。”

“哟,你还怕我赖账?”

“希望我不用怕。”柳恒澈说著,端起酒杯仰头就倒。他也出入应酬场多年,自诩还有点酒量,但六瓶白兰地一股脑儿下肚,等著他的搞不好就是酒j中毒和胃出血。事到如今,只有赌和拖两个字,赌萍姐有本事搬到救兵,拖时间少喝。

他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一杯一杯喝著酒。未曾搀兑的醇酒入喉,带著洋酒独有的骚臭味,迅速地滑下去,热气便一点点蒸腾上来。柳恒澈试图尽可能拖延速度,但是在旁人的注视和动手下,他g本慢不下来。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酒j上头很快。他喝到第三瓶便开始觉得眼前一片迷离起来,包厢空间里仿佛架设了五颜六色的彩灯一般,光怪陆离地扭曲著。柳恒澈心跳加速,腹中一团热气在烧,从喉管到胃部,脑袋明明昏沈得很,整个人却仿佛无比轻松,轻松到似乎灵魂都要脱出躯壳去一般。一开始还是自己在倒酒,後来几乎是别人押著他在喝,他的手颤抖不已,整个人都失去了控制。他拼命甩著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点,但再如何动作也只是令自己更深层次地陷入那种似梦似幻的境地之中。他的眼前出现了无法形容的幻觉,他仿佛正置身在一个万花筒的内部,四面的人脸全都扭曲成了不带意义的花纹,抖一下,便会组合成别的样子……

有什麽直觉就要破土而出,很危险很危险!但是柳恒澈怎样也无法想出个名堂来,他的理智之弦已经被酒j侵蚀,几乎崩溃殆尽。他觉得浑身无比燥热,几乎就要爆炸一般。忽然,似乎有一股清风从後方吹来,他眼前的世界跟著变得一团混乱,先前的花纹被另一波花纹所冲击、打散,他自己也好像被什麽撞击了,中枪一样的感觉,但是不疼。

柳恒澈听到的最後一句话是:“警察临检!”

第十三章

周远志在嘈吵的对话中醒过来,一晚上五十的地下小旅馆最是适合他这样的外出人。他匆忙在公共卫生间排队漱口洗脸,随後背了包离开那个深埋地下的小小的门槛。

出门的时候,坐在账台後面的老板娘好像在看什麽电视节目,手里拿一碗泡得发胀的牛r面,面绞在筷子上,她举在嘴边,不知道在看什麽,张著血盆大口,却迟迟没有咬下去。因为账款已经结清,他轻声道了句再见,便爬出了那个逼仄的楼梯。在地面上迎接他的是全新的朝阳,与人不同,太阳在一天之内就可经历生死一般的出生陨落,却也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重复著与昨天没什麽不同的日子。

长途车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周远志步行过去,路上在街边摊买了个煎饼果子边啃边吃。他心里知道,这次离开市里,恐怕就再不会有与柳恒澈接触的机会,但也只能这样了。退回到一个影迷的立场实际上是最好的,虽然柳恒澈对他的那个误会也许将无法解开,但其实他也未必在意那件事吧。想是这样想,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失落,一个快四十的男人,却这样的感情用事,周远志在心里叹了口气。

广场上的大锺忽然敲响,宏亮的锺声穿过喧闹的人群,由中心向四面八方辐s开去。在锺声中,伫立在车站外墙的led显示屏被打开,正是早新闻时段,女主播穿著套装,化一丝不苟的妆,面带严肃的神情播报新闻。

周远志对国家大事并不关心,他在卖票窗口买了票出来才发现一堆人都在仰头看屏幕。於是他也抬头看了一眼,但这一眼却让他像被人一棍子狠狠砸在脑袋上一般,彻底懵了。

新闻里正在播放的是警察临检的讯息,微微摇晃的镜头里,警方推搡著带出数个拷了手铐的男子,到最後,是遮著头面的两个,一男一女。

周远志嘴动了动,却什麽声音都发不出来。他耳朵“嗡嗡”作响,播音员的声音像从水槽里传来一样:“知名艺人柳恒澈与欧子琳亦在此次突击检查中被警方带回警局,据最新消息,柳恒澈尿检结果为阳x,涉嫌吸食毒品……”

周远志愣了一阵子,随後才像突然反应过来一般,背著包拼命朝市里跑起来。跑出去一阵子,才想起来这样不行,又慌慌张张地拦了辆出租车,报了源茂世嘉的地址。开车的司机颇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说:“这位大哥,你这时候去那里恐怕不好走啊!”

周远志只在旁边心急如焚:“麻烦你,我有急事!”

车子开到离源茂世嘉还有千多米的地方就进不去了,从车窗里看出去,路前方都是各种各样的采访车,无数的记者、狗仔带著相机摄像机话筒像是服食了过量兴奋剂一般拥堵在大厦门口,另有一些不知道是影迷还是路过的群众在旁边围观,对著大楼指指点点。有几个女孩子在哭,也有人在破口大骂,出租车司机看了这阵势,抱歉道:“大哥,真进不去了,你走进去吧。”

周远志急忙付了车钱下车,差点连背囊都忘了拿。这时候已是上午九点多了,明明已经过了一年中最热的时节,这一天上午在事後留给他的最终印象却只有燥热、混乱与恶意而已。

满大街的人都在议论著柳恒澈的事情,一个向来形象良好甚至连绯闻都很少传出的男艺人,一个以高学历、知识分子家庭背景做宣传卖点的男艺人,还是一个曾经在前一天晚上才展露过自己出色演技引起人关注的男艺人,谁都以为他将要从此走上一条平步青云的大路了,甚至也许当晚就有剧组拨了电话发了邮件邀他的戏了,谁能想到只不过一夜过去,他居然砸坏了一切光辉灿烂的东西,将自己送进了拘留所里。

再没有什麽比吸毒,并和称作荧幕情侣的绯闻女友一起被抓更劲爆的消息了!在这个必须靠耸人听闻,猎奇夸大来博销量的年代,这样的头条新闻怎能不叫人激动?

周远志浑浑噩噩地在人群中走著,身後不停有按喇叭的声音传来,穿著套装的女x蹬著高跟匆匆从他背後跑向前方,到处都是在议论、打电话、播报的声音。

周远志听到一个女孩子哭泣的声音,他迟钝地望过去,那女孩正在一张张撕著柳恒澈的海报和照片。古装的、民国的、现代的,每一张上面柳恒澈英俊的脸现在都被揉烂、撕碎,多麽玉树临风如今看起来也只是狰狞恐怖,就仿佛他在公众面前的形象一般。世事往往就是这样,要将一样东西树立起来需要花费诸多心血,经年累积,但要坍塌,只需轻轻一推而已。

周远志觉得心口针扎一样的疼!他奋力拨开人群,往里面走。越是向前便越是难以前进,源茂世嘉的大门口聚拢著各大电视台、报社的人,扛著摄像机的摄像师拼命推挤著彼此占据有力机位,女主播之间宿世仇人一般地比拼著播报的速度,文字记者在旁边转来转去,试图逃过保安的拦阻。

周远志看到昨天替自己转交腊r的保安也在那里维持秩序,对方正好也看过来,愣了一下,对著他摇了摇头。旁边有记者在小声讨论:“怎麽还没来,不是听说保释出来了吗?”他的同伴在旁边打著电话:“什麽?警局给他溜了?你们怎麽办事的?快到这了,行,我知道了。”远处还有别的人在讲电话:“过了解放路路口了?快准备准备。”

那保安拦住一个妄图闯关的记者,将他扭推回人群,正好挨近周远志的边,轻声说了句:“先生,您还是回去吧,这会恐怕……”他这话还没说完,现场已经跟炸了锅一样地骚动起来。远远地听到有人喊了句:“车来了!”人群就跟涨潮的潮水一般向著路口涌过去,杂沓的脚步声几乎淹没了所有的声音,如兽群迁徙一般。

周远志看见远处一辆不起眼的白色面包车开了过来,因为发现大楼门口的状况,车速跟著慢了下来。那些记者和狗仔都围了过去,按动快门的声音不绝於耳,女主播悦耳的声音即时放送:“我是前方记者蔡月娥,您现在看到的就是接柳恒澈回公司的面包车……”

车子在人流中几乎无法前行,司机拼命按著喇叭,明明挂著厚厚的窗帘,记者们却前赴後拥地扑过去,一面敲打著玻璃窗喊:“柳先生柳先生……”一面用力将话筒朝著窗口捅过去。摄像师彼此踩踏了脚背,骂骂咧咧地占位,楼口一时却成了个被遗弃的战场。

周远志傻傻地看著不远处的那一幕,无法想象柳恒澈坐在那车里此时会是什麽样的心情。他不明白,以柳恒澈那样的理智和聪明,怎麽会沾染毒品这种东西?他不相信!

车子一路艰难地开过来,到了大楼门口,不知是谁在後面喊了一声:“这个是假的,柳恒澈在後面停车场!”人群稍稍停顿,马上发出抱怨的声音。

“是不是真的啊?”一面这样交流著,一面却已经赶紧又朝大楼後面奔过去了。有几个记者还不死心,留在原地转悠,看到面包车门打开,就忙不迭地冲过去,结果从上面跳下来的人却是柳恒澈的助理小杨和经纪人萍姐。

几个人扑了个空,骂了两句便匆匆赶到後方去了,一直到所有人都走开。才有个熟悉的人影从最後座匆匆忙忙地下车,一闪身在众人包围下往楼里钻。他忍不住跟上去,喊了一声:“阿澈!”

身影只是短暂停顿了一下,随後便匆匆钻入了特别电梯,周远志还想追上去,那个认识他的保安拦住他,摇了摇头:“先生,请回吧!”

周远志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跟进去了,只得再看了那电梯两眼,放不下心地往外走。记者们这时候已经发现自己被骗了,一窝蜂地试图从门口涌进来。人群从周远志身边分流,不时将他撞得踉踉跄跄,但没什麽比刚才看到的更令周远志震惊的了,他震惊得连背在身上的包掉了都没发现,一直走出了很远,他还在想刚才那个背影,那样一个骄傲、沈稳的人,怎麽会有这样狼狈和萧索的背影?

周远志想不明白,高大的柳恒澈在那一眼里,怎麽能如此的矮小而憔悴!

第十四章

没有哪个公司喜欢赔本的商品!柳恒澈深深明白这一点,他在警局里计算过自己的价值,与新丽影签约六年以来,他拍过五部电影,二十一部电视剧,几十支广告,除了第一部电影为他捧得新人奖,让公司赚了一票以外,後四部电影部部亏本严重,电视剧方面收益尚算可以,广告算是赚得最多,却也最挑公众形象。如今他二十八岁,出道六年,观众面狭小并且几乎看腻他的存在,公众形象却在此时严重受挫,换言之,若说以前的柳恒澈还是g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肋,到了今时今日,他已成了滞销乃至毒害公司形象的毒瘤病菌,雪藏或者放弃,指日可待!

柳恒澈从没有一刻如此痛恨自己的理智客观,哪怕对待的是自己的前途,依然犀利而毒辣地剖析出最大可能,丝毫不给自己一点回避的余地。他从办公区匆匆走过,挂著各色海报宣传品的大厅内此刻所有职员都在忙著接听电话。

“不好意思先生,无可奉告!”

“此事还在调查之中,还请务必帮忙,不要对外公布不利信息!”

“不,柳先生目前不在公司!请您再等一阵子,我们会召开官方记者发布会。”

“您要取消之前的广告计划?对不起,张经理,麻烦您……”

“换角?这,能否等敝公司老总……”

电话铃声响个不停,每个人都投入这一场浩大而似乎永无止尽的疲累战斗,从前柳恒澈地位日薄西山,从工作人员口中听到他名字的次数寥寥可数,如今却一下子成了众人口中的焦点热点,只是这焦点热点却是穷途末路的最佳兆示,仿佛g即将被灼得爆破的水银条,四分五裂就在下秒。

一旁的萍姐也在不停接听电话,听到烦了,不能挂机,只得调了静音,等待对方主动放弃或是电池罢工为止。公司已经安排了管理层在会议室等柳恒澈前去,可以想见,自己即将面临的会是什麽。

柳恒澈停在会议室门口几步,深吸口气,正要走过去,却被萍姐拦了一下。

“柳先生,”萍姐抬起的脸上神情黯淡,一双总是犀利j明的眼睛此刻红彤彤的,像是哭过,“柳先生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能及时帮上你。”

“怎麽能怪你呢?”柳恒澈尽可能笑著安抚她,“是我太莽撞,而且你不是很快将我保出来了吗?”

“那个酒……”萍姐恨恨的,“柳先生,没有那麽巧的事,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你!欧子琳怎麽会无缘无故去那种酒吧,是谁带她去的,还有小柳先生怎麽也会那麽巧在那里!”

是啊,怎麽会有那麽巧的事?刚刚好就在昨晚,他躲过了张彦在电视屏幕上的狙击,转眼到了夜间,却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他唯一可能在乎、介怀的人置身险境,他不得不出面前往,raymond人去了国外,报警会损害艺人形象,最後,他喝的那些酒里都加了k粉,而警察就这样前来临检……是谁想要陷害自己?他不过一个已经过气的偶像剧明星,是如何的恨,不将他打压至最底层绝不放手?还是,真的只是自己想多了?

“萍姐,你别想太多了,照目前情形来看公司最多将我雪藏一阵,我也刚好趁这段时间修身养x多学点东西,你知道的,it’s just a long vacation!”

“柳先生,”萍姐还是担心异常,从来都是j明干练的女强人这个时候急得哭出来,“柳先生,我很难受,我总说把你当弟弟一样看待,却让你遇上这种事……”

柳恒澈叹了口气。他向来x格内敛孤傲,并不爱与人过多接触,尤其利益相关人士,然而萍姐与他合作六年,两人关系早已如姐弟一般,平时看著淡然处之,却有很深的感情。他轻声说:“别哭了,萍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萍姐却因为他这句话哭得更凶了。办公走廊上静悄悄的,谁都知道这块地带如今是飓风中心,无人胆敢轻易路过。柳恒澈左右看看,伸出手轻轻给了她一个拥抱:“别哭了,萍姐,真的,只要我还在这个圈子里,不管花多久,不管花多少心血,我都会重新站起来的!你相信我!”

“可是,柳先生……”

“好了,哭成这样容易老,还是你希望我管你叫阿姨?”

“哧!你这人。”萍姐哭笑不得,抽噎著去擦眼泪。

“好了,去洗把脸,我们一起进去。”

“嗯。”

但事实上,事情的走向,比柳恒澈预料得更糟!

柳恒澈独自坐在宾馆的客房里,到了这个地步,他的思绪也已经一团混乱。他那个家因为被记者团团包围,已经不能回去。记者发布会被安排在明天晚上七点,就在楼下的会议厅。这种事情总是越快越好,但也必须要积攒足够的证据来将负面杀伤率降到最低。公司的公关部一早已经开始行动,柳恒澈不用想也可以知道现在路上正在打一场危机公关战役,而他的影迷论坛……

柳恒澈吐了口气,试图将自己那种焦躁情绪压下去。在下午的谈判中,公司已经给出了最後的处理意见,柳恒澈将面临暂无解封期的雪藏,并且可能需要负担一定的损失赔偿,具体数据还在统计之中,他的前路目前一片黑暗!唯一值得庆幸的只有柳恒沛的伤势并无大碍,并且尚未被记者发现卷入此案之中,但家人被记者打扰到却是定局。下午他给家里挂过电话,电话线似乎被父母拔了,他只能传了短信过去,母亲回复了消息让他不用担心并且保重自己,此外只字未提,也许是顾不上,也许是也生了他的气。

手头的电话突然就响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充满死气的房间内几乎惊到了柳恒澈,他接起,话筒中传来萍姐大惊失色的声音:“柳先生,快打开电视转到娱乐频道!”

柳恒澈飞快地按了遥控器,一个台一个台地寻找著娱乐频道。宾馆的电视台预设总是与家里不同,他一口气按了五十几下才找到娱乐台。焦躁的情绪中,画面展现出来,白色背景板上简单地写著“光合影动新闻发布会”字样,欧子琳独自坐在台前,扎著马尾,不施脂粉,穿得好像个女大学生。她一面哭,一面低声道:“我……对不起我的影迷和我的公司,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柳先生说请我一起去熟人的酒吧放松放松,我不知道那里是这样的!那些人好凶,他们拼命叫我喝酒,我不会喝,他们还……还打我。我……我没有吸毒,尿检结果可以证明我的清白……我……我只想说,请大家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努力工作来回报大家!”她哭得梨花带雨,修长的手指攥著一方素净的手帕,不停擦拭著滚滚落下的泪珠。底下是一片闪光灯迷离闪烁,raymond接过话筒总结:“相信大家听到这里也能明白,欧小姐在此次事件中也是受人蒙骗利用,她其实也是名受害者,我请大家,请各位记者朋友将心比心,如果您有姐妹女儿遇上这样的事,您是怎样的感觉?您会不会心痛?就请大家给欧小姐多一个机会,让她重新站起来好不好?”

煽情的话声中,欧子琳哭得泣不成声,柳恒澈的手紧紧攥著遥控器,青筋迸出,几乎要将那块长方体拦腰截断。

“柳先生,他们这麽做是诽谤,我们可以提起控诉!柳先生,你听我说,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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