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
“……”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真是很有几分,预言的天分。
而那一头黎唯哲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也不怎麽稳。
“我爱你……”他又再将这三个字重重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接著深深吸进,而後悠悠吐出一口清气,声音似笑非笑,却又真诚无比,“就像我,从来没有爱过。”
庄景玉想如果黎唯哲能够看到自己现在已经颤抖成了个什麽样子,那麽无论出於何种理由哪怕就是出於人道主义j神,他也不应该,再继续说下去。
可是黎唯哲看不见。
又或许黎唯哲就算看见了,那麽他才不会管是到底要架住庄景玉的肩膀,还是必须要撑开庄景玉的耳朵,他也一定要庄景玉,继续听完自己说。
这大概是黎唯哲,一种永远也没办法变温柔下来的霸道。
“我不知道什麽是爱情。一直都不知道。”
“但其实以前,我也谈不上,就很想要弄清楚它。”
“我只是太无聊……太无聊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是绝望地发现,生活里基本上没什麽东西能够再让我感到激动了。有一种人未老,心却老了的感觉。”
“那些时候我常常在想,有什麽事情是我即便努力去做了,但也仍然不会有结果的呢。”
“可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於是你也看到那时候的我了,浑浑噩噩,荒唐挥霍。”
“直到我遇见了你……第二次,遇见了你。”
庄景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还是他干脆已经出现了幻听:他竟然从那个,一向无所不能霸气天成的黎唯哲身上,听出了一抹,仿佛劫後余生那般的,发自内心的感激。
然後那边忽地平地炸起了一丝,轻而浅的温柔笑意。
“其实直到现在我也依然不很清楚,究竟什麽才算是爱情;才能被,称之为爱情。”
庄景玉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因为对我来说,你,就是爱情本身。”
恍惚一阵天旋地转。庄景玉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溺死在了,黎唯哲相隔万里为他编织而成的,那一张无边无际的,柔茧蜜里。
从来都是这样,从来,都是这个样子的。
无论是他们俩的第一次正式相逢,还是他们俩的第二次被迫重逢,又或是不久前圣诞夜黎唯哲的那一番晦涩暗示,再加上今时此刻,黎唯哲的这一番震撼表白──总而言之他这个人,就好像是一簇熊熊燃烧的烈火,灼热的火舌跳动喷薄,闪烁的光影幻化成一只咄咄逼人的嗜血恶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与谈判的可能,就直接张开巨手,撕裂了他的整片天空。
他没有中间状态,所以他也不允许别人有中间状态。all or nothing,now or never──说的,就是像他这种,典型中的典型。
於是至此,庄景玉的半个世界,都被这一场来势汹汹的地狱烈火,给烧成了一片,血色猩红。
这份豔色和热度绵延了他的整个一生;不仅再没停过,而且还在不久的将来,便将他的整个世界,都给咆哮著一口吞没了。
然而这些都是後话中的後话。事实上当时的事情发展是,庄景玉被黎唯哲给吓得麽指一抖,直接就这麽,苦逼悲摧地挂断了电话。
为什麽说苦逼悲摧呢?因为……没忘记庄景玉最初同黎唯哲签下的,“丧权辱国”之条约吧?
第四十三章
开学的时候,黎唯哲实在是害怕庄景玉那勤俭节约的好习惯,便干脆给他订了机票。反正他是再也坐不下去火车的了,而那种鱼龙混杂,集脏脏乱差於一身的可怕地方,他也绝对不愿意,让庄景玉再去受苦。
黎唯哲直接在d城机场接的他。
一见面两人都瞬间有种,简直快把眼前这个人给想疯了那般的思念感觉。半个月里一直努力压抑的想念霎时犹如春风吹又生的野草那样,激烈,而疯狂地生长。
“你回来了。”
“我……我回来了……”
片刻深深的对视之後,两人同时启唇开口。
这次意料之外的撞车让庄景玉迅速脸红。黎唯哲莞尔轻笑,下一秒,便将他的脑袋牢牢拥进了自己,有力跳动著的,温暖x口之中。
略长胡渣的下巴在庄景玉毛茸茸的柔软头顶来回轻蹭,颤栗的感觉从两人身体牢牢接触的那一个点,穿梭而入彼此身体的最深最沈处,来回荡成出一条,暧昧柔软的曲线。
曾经见不到他的那些日子,思念难过得叫人发疯,而如今同他拥抱在怀的这个瞬间,好像才有一种,自己真正活著的感觉。
没有谁再煞风景地开口讲话。心跳和呼吸,就是此时此刻,彼此全部的心意。并且他们都听懂了──那一句,无声胜有声,无言似千言的,我想你。
仿佛两人之间自有一种旁人所无法知晓也不能介入的强大气场,如磁铁般彼此吸引,彼此追随,交换气息,释放光芒。
这样一种默契,实在是妙不可言,锐不可当。
而生命里能够出现这样一个,同自己频率相同,无需多言的伴侣,也真的该好好庆幸,这实在是一段,多麽美妙的人生。
黎唯哲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变成一个,如此心怀感恩的“好人”;正如同庄景玉本人也非常震惊地发现,并且难以置信地承认,原来在自己早已斑痕累累的生命之中,并不是只有剩下折磨,而仍能遇上幸运,去值得自己,感恩戴德。
他们,是对彼此的救赎啊。
新学期新气象,庄景玉过得很是充实。学习自然绝不会少,但同时多了的是……啊啊啊!抓抓头发庄景玉觉得特别安心,可是仔细想想,却也觉得特别苦恼。一来是因为他不太确信自己现在和黎唯哲的这个相处模式究竟算是什麽:每天短信,每晚电话,周末见面,节假日当然……除了见面,还要同居……汗。似乎有点像是在谈恋爱,可是迄今为止表了白的,明明就只有黎唯哲,而没有自己呀!所以庄景玉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黎唯哲这到底是属於脸皮太厚呢,还是属於真的不在乎呢,还是属於……他干脆就默认自己也接受和表白了呢……!!!不过说老实话,自打除夕那一晚黎唯哲讲出那一句惊世骇俗的“我爱你”,而自己在紧张仓促之下胡乱挂断电话以後,从再见面直到现在,一学期都快过了有一大半儿的时间了,除了在极其偶尔的情况之下,庄景玉能够十分明显地感觉到黎唯哲是在旁敲侧击,含沙s影地忽悠他给出回答以外,庄景玉竟还真的没有发现,黎唯哲有半点儿著急,和逼问他的意思。
他把自己发过的的那个誓言,“我可以继续忍耐你鸵鸟著,想当多久都没关系,如果你愿意,只要你开心……因为我会等你,直到你愿意,开口承认的那一天”──给真真,做到了极限。
每当想起这一点,无论身处何时何地,庄景玉的身体都会霎时涌出一阵,恍惚难言的头晕目眩。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四周荒野忽然开遍了满满一大片的罂粟花海,那味道令人沈迷,却又叫人中毒。
而他竟然还,心甘情愿。
他不知道自己这究竟算不算是在……“吊”著黎唯哲。虽然他当然不会有这麽贱这麽坏,可是如果真的要他对著黎唯哲说一句那什麽,“我爱你”之类的,惊世骇俗的表白……那他他他……他到底还是,懦夫地不敢。
甚至简直连想都不敢去想。毕竟像这种西方式的直接热烈,实在不应该是像他这种,完美继承了东方民族含蓄隐晦传统的好孩子的菜啊……
所以也正是因为这样,就算黎唯哲一点也不著急……不,更准确说应该是,黎唯哲越是表现出他不著急,对自己越好,那麽庄景玉就越是觉得苦恼,越是觉得不安心,越是,受尽良心的折磨。
此为青年庄景玉,如今最大的烦恼之一。
而至於那之二嘛……就实在简单得很,一点也不纠结了:现在全寝室,都已经知道了他和黎唯哲,正在“搅基”的事实。
当然“搅基”这个不怎麽文雅的词,是被唐汉给硬栽赃上来的。庄景玉曾经多次申诉抗议,辩解说,他们这绝对不能算是在正式交往,但终无果,遂全寝便就这麽开始,半开玩笑半当真地称呼了。
至於他们究竟是怎麽发现的,庄景玉并不清楚,不过他究竟是怎麽发现他们已经发现的……整个流程倒是清晰明了得很呢。具体步骤如下:第一步,某日在寝室自习时,被迫同黎唯哲打完了一个长达半个小时的无聊电话;第二步,魏嘉带著一脸贼兮兮的诡异表情慢悠悠靠过来,扒住自己肩膀嬉皮笑脸地揶揄,“诶我说,你们俩要不要搞得这麽难分难舍呀?不是每周都见面的吗?看看人家唐汉和韩莹月,多淡定,多从容,多老夫老妻啊”;第三步,庄景玉涨红著脸,直起身子力图争辩;第四步,唐汉再也听不下去,直接一嗓子喊过来,“行了行了庄景玉!你就别再掖著藏著了!当我们仨是瞎子还是傻子呢?谈恋爱老子总比你有经验吧!?你和你那黎大少爷那麽明显的搅基事实,这都快过去大半个学期了老子要是还看不出来,老子就……就……嘿!就把名字倒过来念,叫汉唐!不叫唐汉了!”
庄景玉当时就愣住,重回哑巴了。於是最後第五步,当庄景玉将求救似的目光缓缓移向寝室里,唯一能够算得上是理x和冷静,并且在学院里,也是一直以成熟和睿智而著称的周云飞时,周云飞那一张似笑非笑的戏谑脸庞,和接下来从他嘴唇间悠悠蹦出来的那一句,“算了庄景玉,大家真的都已经知道了,依我看,你不如还是,趁早招认了的好哦”──彻底,宣告了庄景玉的石化。
瞧瞧,这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来了,庄景玉如果再去争论,那就确实显得有些,不仅此地无银三百两,而且还会矫揉造作,矫情恶心了。所以他动动嘴唇,最终,还是明智地选择了闭上。
但令庄景玉感到温暖的是,室友们却并没有为此而鄙视,又或者是排斥他。几个人仍然如最初那样友好相处著,甚至是要比之前,相处得更加融洽。
这种友情范畴里的无上默契,让庄景玉深深体会到,另一个意义层面上的,人间真情。
有时候他甚至会忍不住去想,如今他正经历,体验,和得到著的这一切,都实在是,太不真实了。简直美好得,就如同一场梦一样。
而梦,注定了,是会要醒的。
庄景玉不觉得自己现在还拥有著,承受再一次欺骗的力量。
这种患得患失的怯懦心情在後来,被火眼金睛的黎唯哲给一眼看穿;而他替自己选择的治疗方法是,直接将一枚“cartier”的钻石戒指,举到了庄景玉的眼皮子底。
附带的是以下几句,当场就将庄景玉给震慑得呆若木**的,轻声细语:
“我早说过不会勉强你,所以现在,这枚戒指,我也还不急著给你戴上。”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黎唯哲从来都没有骗人的习惯。我看不起,而且,也没必要。”
“你曾经觉得我坏,可是你可以仔细想想,有哪一次,我是在背地里耍了手段的吗?又有哪一次,我是用玩儿y的,而捉弄了别人的吗?”
“我从来都提前把话说得清清楚楚,把事做得明明白白……呵呵,当然你也可以说我是,坏得肆无忌惮,正大光明。”
然後黎唯哲挽唇笑了。渐渐展开的眉目五官,近看,犹如一幅流光溢彩的迷人画卷,一点一点,从中伸张拉扯出一种,独属於成熟男人的,致命x感。
“这个论据很有说服力,对不对?”而他的声音,也跟他那时那刻的眉形线条一样,在明明充斥著满满一片的优雅贵气之中,却又自然而然含蓄酝酿著一股,张弛有度浑然天成的,原始强悍的野x,“……所以你要相信,那些由我黎唯哲亲口说出来的话,只有说的比做的更真──这一种可能。”
“而绝对,不会假。”
忽然他抬起手臂止住庄景玉,准备遮脸揉眼睛的掩饰小动作,唇角边悬挂的笑意和眼睛底隐现的光晕,全部全部,都闪亮得,令人触目惊心。
“所以我说我爱你,你真的,可以相信。”
“我从来不骗人。更何况,是对你。”
庄景玉听到这里的时候,整个人就差没当场晕过去了。脑子里不管是浆糊还是麻花还是棉花,全部都搅成了密匝匝的一团;甚至就连被眼前的人给偷吃了好几口香豆腐,轻啄了好几下嘴唇──这种苟且羞耻的事情,也没能令他回过神来,给出半点儿反应。
一般来说,如果被吻人被吻了以後,却仍然像g愣木头似地,傻乎乎站在原地杵著,那麽当事人应该是会觉得很不爽的。不过那时候黎唯哲的表情,倒显得对此状况,非常满意。
後来黎唯哲将戒指小心翼翼并且郑重其事地,放进了一个专门为此准备的小柜子里。然後他重新走回庄景玉的面前,先是双手抱x,笑眯眯地深深凝望了,这头既自卑又蠢笨的小呆猪几眼,随即闪电般伸出左手按住他的後脑勺,将他的额头缓缓贴上自己蠢蠢欲动的薄唇,一闭一合,说得深刻:
“你之所以会这麽怕我骗你,除了惨痛的前车之鉴以外,是不是还因为,你实在不敢相信,像我这麽没有耐心的家夥,竟然会愿意为了你,默默付出那麽多那麽久,而不求任何回报,对不对,嗯?”
庄景玉听得一愣,著实不知道该怎麽回答黎唯哲的问题。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咯!一下,完完全全一副,被说中了最深心事的惶恐无措。
黎唯哲五指一搓揉乱他的头发,眼角线条一软,微微笑了。
“可是你错了。我从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什麽不求回报的感情。”
“尤其是爱情。”
“那怎麽可能啊,呵呵。第一个编出这种,连童话故事都不屑写出来的天真句子的人,真是脑残到家,笑死人了。”
“如果真有人对你说这种话,那只能证明一点,就是他还,不够爱你。”
两个人都同时深深吸进一口气。
“而我,庄景玉,”庄景玉几乎能够感觉到黎唯哲嘴唇的形状,在他逐渐升温的额头上,一次又一次,画出了一记,再也无法消去的滚烫烙印,“……我不仅要你的回报,并且我要的还是,你全部的回报。”
黎唯哲的右手,从庄景玉微微颤抖的x口一路往下,悠然滑至庄景玉的小腹,最後停在作为一个男x来说,最为敏感的前端。
於是两个人的呼吸又都同时,变得略微沈重急促起来,
“……包括你的心,你的爱,你的身体,你的感情,你的人生……当然还有,你的,生命。”
“如果我要得到一个人,那麽我就一定要得到他,这全部,所有的一切。残缺的我不要,虚假的我不要,嘴上说著爱我,但心里却朝思暮想著别人的,我更加,不会要。”
“所以,我愿意花时间去等,无论多久的时间,我都愿意去等。付出该付出的代价,最後获得应获得的报酬──得到一个全心全意,只爱我的你。”
庄景玉终於沈沈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沦陷坠入,从头顶不断滴落下来的,那麽那麽多,绵绵犹如春雨一般的,柔软浅吻里。
黎唯哲的怀抱仿佛一堵密不透风的暖墙,庄景玉被紧紧锢在其中,罂粟花的味道,瞬间充斥鼻腔。他闻不到别的味道,世界所及,只有这一种香。
这一刻他的眼前分明晦暗一片,看不清楚任何东西,可他却忽然恍然大悟,觉得自己心如明镜──比起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心明如镜:如果有一个人,霸道地对你说出他要得到你的全部,却又从始至终不失温柔地,不勉强你,不逼迫你,不威胁你,不用暴力对付你……那麽其实,他早已经将自己的全部,都给了你。
“喂喂,不要乱想什麽我何德何能,凭什麽可以让黎唯哲为我做到这种程度,”忽然黎唯哲乍一拍庄景玉的肩背,出声止住他无边无际的胡思乱想。现在黎唯哲已经练到,g本不需要去看庄景玉的表情,就能够猜出他正在想什麽的大神级别了,“……你在任何人面前都不需要自卑,尤其是,在我的面前。”
“因为你就是有这麽好,所以值得,我对你全部的好。”
“啊,不过……”
忽然黎唯哲坏坏地笑起来,温柔扳过庄景玉的耳朵,将嘴唇软软贴上去。吹出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庄景玉的错觉,怎麽听著很有一种……色色的味道呢?
“当然了, 如果你能快点答应给我你的全部,那就更好……最好,不过了。”
於是刚才铺天盖地的感动瞬间就幻化成了,庄景玉脸上那一片,无所遁形的脸红。
庄景玉自然很清楚在黎唯哲所说的“全部”里,包括那种事情。毕竟他是一个成年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已经人事的成年男人。
事实上不久前魏嘉还一脸好奇宝宝模样地就此问题专门问过庄景玉,当然庄景玉对那唯一的反应就是,一张小脸直接红成了个屁。
幸好很快周云飞就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就直接并紧两g手指头拎住了魏嘉的後领,将他整个人从凳子上提起来,一脸无语地:“我要是你妈妈薛阿姨,听见你问这种问题,简直羞都要羞死。”
魏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地不等,隔了老半天,才很不服气地梗起脖子争辩:“屁……屁!我不过就问问……不过就问问……又、又怎麽了!?哼!你、你就装吧周云飞,鬼……鬼才相信你有那麽纯洁呢……!”
周云飞闻言露出一抹,仿佛猎物上钩那般的腹黑笑意:“你在说什麽?你想到哪里去了?……哎,我本来以为你最多只是头发长见识少的,结果想不到你竟然还真的就是笨呐!我不是说你问这种不纯洁的问题要羞死薛阿姨,而是指,你把‘搅基’当成口头禅说了那麽久,结果到现在,居然是连怎麽‘搅’的,这种基础x技术问题都还搞不清楚……不懂装懂,不谙世事,中学生物生理课全都白学了──这才是真的要羞死薛阿姨!”
魏嘉:“……”
就连一旁围观的庄景玉,也:“……”
整整三分锺以後,魏嘉只给他气得额头青筋暴跳,全然失去理智;而由这所直接导致的毁灭x後果便是,在周云飞这一段,明明漏洞无穷破绽百出的毒舌吐槽里,他竟然偏偏,挑中了最最无关紧要的那一句进行反击:“我擦……周云飞你给老子去死去死去死!老子***的……不是长头发啊啊啊!”
於是周云飞:“……”
当然同时也连带著庄景玉:“……”
啊,可爱的魏嘉,你真是……让人说什麽好呢……
周云飞是来催魏嘉去看漫展的。其实d城年年都有漫展,尤其作为北部唯一一个集经济金融和文化娱乐於一身的一线大城市,d城的漫展连同南方的s市,以及西部的c市,几乎就可以并称和囊括为全国最顶级的三大漫展了。不过让今年这一次显得尤为特别的原因是,文化部和教育部不知道哪g筋忽然终於开窍了,第一次,他俩的联合不再是“狼狈为奸”,而是,“造福於民”──它们携手举办了一场,虽然说是半官方半民x质,但是毫无疑问规模极大,并且也非常正式的,全国大学生cosplay大赛。
z大作为d城的首席重点大学,校方领导是因为面子工程问题而不得不同意学生们参加比赛,而学生们本身(尤其这年头看动漫的年轻人简直不要太多哦……),则自然而然,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跃跃欲试,群情激奋。尤其魏嘉又是一个狂热并且“高龄”的动漫迷,虽然自己并不是coser,但是这种难得一遇的欢乐盛会,他当然是决不会允许自己错过的。不过今年全国共选出了八个城市作为各轮pk的东道主漫展场,而今年最後的总决赛,则就是被定在了他们d城z大,所以其火爆程度完全可想而知。原本魏嘉差点儿就没能抢到票,简直都要急哭了的,结果後来在寝室里半红著眼圈儿,抽抽噎噎地跟大夥儿抱怨了一大通以後,哪料到第二天,周云飞就直接拈著两张vip券,神通广大地,扔到了魏嘉的面前。
魏嘉当时就被这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儿给砸得晕晕乎乎,找不著北了。将那两张“价值连城”的烫金券无比宝贝地一会儿蹭在x口一会儿捧在手心一会儿贴在嘴唇,又是抱又是m又是亲地搞个没完,等到分针绕过了整整三圈,才总算是,勉强恢复了过来。
他带著一脸傻兮兮的蠢笑,两眼亮晶晶的,十分狗腿子模样地,仰头谄媚望向周云飞。瞧那表情,简直就差没直接在额头上大书一句“周云飞周云飞!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受苦受累”了!而周云飞也丝毫不跟他客气,双手一抱,一挑眼一扬眉,干脆就这麽趁热打铁开起价来:“哦?那你倒是说说,你到底准备怎麽,回报我呢?”
这下魏嘉笑得不蠢了。他一改方才的傻气笑得贼目兮兮。先小心将那两张vip票当做心肝宝贝儿亲生骨r似地,整平了放进抽屉的最底层里,然後慢慢转过身子,一步一步,贼笑著往周云飞身边靠近:
“哎呀哎呀,我知道我知道!滴水之恩,当然应当涌泉相报嘛!嗯嗯,涌泉相报涌泉相报……”说到这里魏嘉忽然大大张开手臂,就这麽朝周云飞j瘦挺拔的腰背直接环了上去,一边蹭蹭一边吸气,眼底还非常配合地,蓦地闪出了一抹恶作剧得逞似的可爱光晕,“嘿嘿,你看你看,我是涌泉,然後……我抱一抱你。”
周云飞:“……”
围观的唐汉&庄景玉:“……”
谁说卖萌是你想卖就能卖的?看看这!也是需要天赋的啊!
当然後来魏嘉被不知道怎麽就忽然抽起风来的的周云飞给狠狠熊抱了个腰酸背痛差点儿窒息──这都是不堪回首的往事了。
是啊是啊,即便多年後魏嘉回想起今日这一幕来(用周云飞那厮厚脸皮的话来说便是,你对你老公我的第一次投怀送抱),每一次,都後悔得肠子泛青。他真是太蠢了……投怀送抱?呵、呵呵、呵呵呵……擦!如果早知道周云飞那时候对自己暗藏的龌龊心思,就算有把钢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绝不会选择去卖萌啊!投怀送抱,送抱,送抱……本还喜滋滋地以为那应该会是成本最低的一种回报的,可结果呢……屁啊!g本就是去送死!将自己的整个下半生和下半身……都连滚带利地赔了出去!
……自作自受,往事不堪回首。
第四十四章
cosplay的决赛被安排在五一假期。魏嘉和周云飞都是本市人,对此安排毫无压力,一边在外面疯玩儿一边在家里享受暖气,小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high了;唐汉对动漫没啥兴趣,带著韩莹月回了趟c市,一边见家长一边旅游去了;而庄景玉当然,也毫无商量余地地,被黎唯哲给拐走到了某个,不知道哪座深山老林中的幽雅小别墅里去,每天不是到外面写生就是给黎唯哲当免费模特又或者是宅著看文艺电影……而对此颓靡生活黎唯哲美其名曰,“我这是在培养你高雅的生活情趣,审美情c──你个闷骚”。
“……”
跟魏嘉作室友作了这麽久,要是现在都还不知道闷骚究竟是啥意思,那就实在有些太不像话了。於是当听见黎唯哲竟然这麽说他以後……庄景玉当场就抓狂了。
最後黎唯哲是用自己的嘴巴将庄景玉给整个儿个堵上的。他使出绝招,吃掉了对方所有那些,既可爱又可恶的,小结巴。
“吃”完以後庄景玉的脸便更加离谱地,直接红成了一盏大红灯笼,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瞄对方一眼,就直接唰一下就蹿回厨房里自觉洗碗去了(那天是黎唯哲做的饭;一个人做饭另一个人就洗碗,这是黎唯哲给“家”里定下的规矩)。而在庄景玉逃跑之时,那股子挡也挡不住的可爱劲儿,则硬是让黎唯哲在d城还不算温暖的五月天里,洗了整整半个小时的冷水澡。
不过这一切辛苦和忍耐,庄景玉都不必知道。
等到短暂的三天五一假期飞快过去,众人回到学校,尽管玩儿的地点和方式都不尽相同,不过有一个很显然的事实那就是,大家都玩儿得很high很带劲儿──这是真的。
而这一次回来以後,庄景玉也明显感觉到了,大家那些若有若无,但却并不是,无法察觉的微妙变化。比如唐汉撸管的次数,和周末同韩莹月外出游玩,并且夜不归宿的次数,比起以往来说,都要明显要增加得太多了。这种变化,哪怕是个痴呆也能够看得出来,这对小情侣在五一假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麽。用周云飞的话来说就是,呵呵,劳动节啊劳动节……哎你们俩还真是返璞归真的好孩子,竟然在这种有意义的节日里,终於成功突破第一步,做成了那麽有意义的事情。虽然庄景玉是很传统,如果是他自己有女朋友,那麽就算他被自家女朋友给硬逼著,也绝对不会在婚前就发生x行为的。不过这只是他个人的行为准则而已,而他为人从来都很有自知之明,决不会用自己的处事标准,去代表,和衡量别人。反正那两人都是在大城市里长大的思想独立开放之新青年,不仅互相见过家长了,彼此感情也到了那里了,而且估计,这辈子也就只会和对方这一个人,结那麽一次婚罢了──所以那种事情究竟是早是晚,其实说穿了,也没啥区别。庄景玉本人虽不会接受,但是完全表示理解。
而除了唐汉这点显而易见的变化以外,还比如,魏嘉似乎突然变得有些……害怕起周云飞来?当然魏嘉对此没有明说,这只是庄景玉个人的猜测和感觉罢了。可要不是如此,那怎麽解释,以前明明是整个寝室里关系最好最铁的两个哥们儿,怎麽现在魏嘉会躲周云飞躲得,简直就像是猫捉耗子?……碰不著是最好,不用说话算比较好,要是真遇著了不得不碰面讲话的情况,魏嘉也尽量缩起脖子别过脸,不去看周云飞的眼睛……诶诶,你说这叫啥事儿啊叫?
作为名义上的寝室长(实权在周云飞那里……),和事老的本x让庄景玉深深意识到,长此以往下去,那可绝对不行──不管是为了寝室团结,还是为了他们两人之间,曾经那份如胶似漆的革命友情。於是庄景玉暗中拜访了魏嘉,周云飞,和唐汉三人(按顺序),想问出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结果魏嘉好像被自己给附了身似的,给出来的回答竟然是一阵完全不符合他活泼x格的面红耳赤结结巴巴,说来说去,就蹦出来了那麽几个字:“啊!庄景玉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周云飞他……他竟然……他竟然对我……那个……那个啊……”
……哪、哪个?庄景玉听了半天只觉得越来越迷糊,满头黑线最後也没能问出个答案来,魏嘉便干脆红著脸横他一眼,似乎是再也说不下去,一个人缩回被窝里,蒙头遮了个严严实实。
呃……好吧,出师未捷身先死。
接下来是周云飞。不过这个人g本就是只大狐狸,给出来的答案只有更玄乎没有最玄乎: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外加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呵呵。
庄景玉:“……”
最後是唐汉。啥也不多说了,直接一记好像看鬼一样的震惊白眼嚓嚓嚓甩过来,另附一句:哎,我真同情黎唯哲,你真的是在跟人家搅基呢麽?你搅的基都白搅了吧……
“……”
经此三役,庄景玉不仅没有被传道授业解惑,反而只觉得,更加郁闷了。
直到後来有一次,他无意中向黎唯哲提起了这点困惑,黎唯哲微微一笑显得有些无奈,然後醍醐灌顶地提点了他一句:“你个笨蛋……都已经过了那麽久了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周云飞g本就是把魏嘉当成他自家媳妇儿一样地疼著宠著,宝贝儿似地紧吗?”
“……啊!?”
庄景玉霎时恍然大悟,接著立马,风中石化。
黎唯哲见状没好气地笑笑,伸出手捏住他最近越来越光滑平嫩的小脸蛋儿,逼他回过神来,问他,有必要吗?这种事情也值得你这麽大惊小怪?咱们俩不也属於这个范畴的吗?结果庄景玉听了竟然迷迷糊糊地回了他一句:“不……不,我、我只是觉得……”吞吞口水,整张脸都写满了崇拜,“生在像我们这种三观不正的寝室里面,唐汉居然还能保持正常x向,做到出淤泥而不染,这、这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啊……”
“……”黎唯哲无语。
而那时候正远在某处同韩莹月温存的唐汉,则大大打了一个,响亮有力的喷嚏。
不过在知道周云飞和魏嘉的问题原来是出自於这里以後,庄景玉倒也就不怎麽著急了。本来嘛,他只是寝室长,又不是月老红娘……再说这种事情,旁人无论怎麽c手也都不可能真正帮得上忙,要想从g本上一劳永逸地解决,只有靠他们自己的力量。
後来临近期末,细心的庄景玉终於无比欣慰地发现,那两人之间,以前那种剑拔弩张,你追我藏的冷淡气氛总算是被打破,逐渐取其而代之的,是一派流淌弥漫的暧昧与和谐。典型的小清新恋爱萌芽症状──唐汉一语道破天机。
想来原因应该是,在周云飞的不懈努力之下,魏嘉终於摆正心态,不仅已经开始正视周云飞对自己,以及自己对周云飞的那份感情,并且也已经开始学著认命与接受,自己身体里潜在隐藏著的,那一种x向可能了。
啊……只要一想到室友们,包括自己,未来都已然有了一个不错归宿的样子──哪怕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空头寝室长,庄景玉也禁不住从心底油然生出了一股,多年媳妇儿熬成婆和儿孙自有儿孙福的,伟大的成就感。
终身大事勉强算是解决,於是魏嘉的话又终於多了起来,因此寝室里的整体气氛,也终於再次恢复了活跃。一周以後,魏嘉带著整个一区男生宿舍都能听得见的震天狂叫,犹如一阵旋风似地飞快冲进寝室,叉腰大笑:“哇哈哈哈!果然校花一出谁与争锋啊!cos大赛咱们z大果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啊!”
五一节时庄景玉虽然人不在学校,但是全国大学生cosplay比赛这种热点事情,走在路上想不听到半点儿风声,实在是不大可能。所以庄景玉的确是有从各类路人的口中听说过什麽,“哇靠!z大这回牛逼大发了!诶诶诶!你去看决赛没有?有两个coser简直是美得令人发指啊!嘿!摆明了就是两张,非逼得别的竞争者羞愧自杀的长相啊!──诸如此类的夸张言论。
那麽现在看来,其中一个应该就是他们z大的,那个一直听说惊为天人倾国倾城,但是至今还无缘见上一面的,法学院校花了。
庄景玉一边这样想著,而魏嘉也一边毫不偷闲地,将他现场拍的那一大堆宝贝照片儿,全部都一股脑地摊平了放到桌子上。然後他一脚蹬开椅子,居高临下作起了指点江山状:“嘿嘿,看啊看啊,咱们学校cos 的是《黑执事》。不过不过!亮点完全不在塞巴斯蒂安和克洛德这两个执事身上哦!而是在夏尔和亚洛斯这两个少爷身上啦!嘿嘿,你们看仔细了啊,林微云……嗯,就是那特给咱z大长脸的校花,反串cos的夏尔;然後至於那个变态的亚洛斯嘛……嘘──内部消息,其实咱学校动漫社原本死活都找不出来一个,能够把这个角色给cos好的coser的,因为他实在是太复杂了!嗯……该怎麽说才好呢……总之就是……嗯……啊算了!这个真的是要你们自己看了才能够真正体会的!总之相信我,这丫纯粹就是一变态中的战斗机!唔……不过当然了,长相倒的确是属於超漂亮超漂亮,而且还必须要是漂亮得够妖豔够张扬……够狂的那一种!……所以才难找嘛。”
当魏嘉这麽唾沫横飞滔滔不绝,讲解得正high的时候,却不知道他自己,周云飞,以及唐汉的那三颗大头,几乎将看照片的最佳角度那一圈,给围了个实实严严。而庄景玉就这麽可怜悲摧地被挡在了视线外面,压g儿就探不进脑袋去,更别说看照片。
不过还好他对此也没什麽所谓。直到听见,魏嘉的下一句:
“所以这个人是咱们学校请的外援。据说是某个急疯了的动漫社前辈,脑筋一热决定去步行街观察围堵,一心就指望著老天垂怜,赏赐个美少年下来的时候,眼睛一亮忽然在人群当中发现的顶级美男。很巧的是他也姓林诶。哎,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对於男生来说他的名字稍微显得……有那麽一点儿娘了,叫林烟,”顿了顿又补充道,“烟雾的烟。”
也许是因为庄景玉天生反s弧就要比别的正常人长出一大截的缘故,所以这个时候他还没能很快反应过来。唯一的感受就是脑子里有一g筋,蹿地,死死绷紧。
然後他听见了唐汉,那略带嗤笑的声音:
“嘁……长都已经长成了这幅模样,那也活该,配叫这种名字。”
仿佛脑袋突然充血,庄景玉一下子拨开人群冲上前,二话不说,就直接拿起了照片。
果然。
照片上一共有四个人,在一间充斥著英伦风情的华美房间里,两个站著两个坐著,站著的那两个穿著黑色燕尾服,身形高大优雅,表情谦恭忠诚,很明显便是魏嘉刚刚口中所说的,那所谓的“执事”;而坐著的那两个,其中一位带著独目眼罩,神情冷清高傲,一头深邃到近乎黑色的墨绿色短发,穿著黑色小礼服,皮肤白嫩如瓷,眉目j致似画──应该就是那一位,名叫林微云的校花;而另一个……庄景玉将目光缓缓移向照片的最左端,一头哪怕只是出现在照片上,也足以将人灼痛眼球的耀眼金发,神情一如记忆之中的乖张,美豔,暴戾,妖娆,猩红色的舌尖微微探出了唇面一点,让人看得心慌饥渴,口干舌燥,深紫色的蝴蝶领晚宴礼服,则将他衬托得更加令人发狂。如痴如醉,欲罢不能。
老实讲,那个叫做林微云的校花的长相,实在可以算得上是。庄景玉这麽多年以来所有见到过的,无论男女,唯一能够在“j致度”上同林烟相媲美,一较高下的。这不,就拿他现在手上正捧著的这张照片来说吧,她其实,也完全没有输的。只是一来因为庄景玉认识林烟,所以他对自己的冲击力自然是要更大一点;二来嘛则是因为,虽然在五官的j致度上两人拼了个难分难舍,可是在气质风格这方面上,林微云……倒不如说是那个“夏尔”吧,周身都太冷太傲了,就算再美也始终让人觉得难以接近;而林烟──其实也是那个“亚洛斯”,虽然也有冷豔傲气,不近人情,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那一面,但是毕竟,风情万种,妖孽横生的气息还是扑面而来,压过了一切。
原来果然是林烟。果然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林烟。
如今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出cosplay,究竟是一场多麽本色的出演:不是那个“亚洛斯”成全了林烟的完美,而是林烟本身散发出来的惊人魅力,都完美契合了这个角色,全部的一切。尽管庄景玉从来没有看过这部名为《黑执事》的动漫作品,但似乎仅从这张cosplay的现场照里,他就已经能够绰绰有余地看出,那个“亚洛斯”骨子里的疯狂激烈,其实全部全部,都是缭绕叫嚣在林烟眼眸深处的,弥天大雾。
很久很久,庄景玉都捧著照片呆呆愣在原地,一时不知,究竟该作何反应。
室友三人都被自己方才那一番不同寻常的惊人表现,给或多或少地吓到了一点。唐汉皱起眉头问:“干嘛突然那麽激动?看美男还是看美女啊?……诶诶,不是都已经有了黎家少爷了吗,干嘛?嫌人家对你还不够好,想要劈腿儿啊?”
“……”
你说这又是扯到哪儿跟哪儿去了。庄景玉脸颊微一抽搐,吸口气放下照片缓缓道来:“不……不是的……这个人……”他将指尖落在林烟那一张难用言辞形容的惊豔脸庞之上,轻轻吐出一句,“……他是我的,高中同学。”
“呃……”唐汉。
“嗯……”周云飞。
“……哈!?”……毫无疑问,魏嘉。
是的,魏嘉炸毛了。
“……我擦!你们那究竟是啥牛逼中学……牛逼班级啊!有机会我可真想去你们北一见识见识!嘁……一个班里既有像黎唯哲那样的霸王少爷,又有像林烟那样的美人妖孽……唔好吧,勉勉强强算上,还有像庄景玉你这种的,绝世大闷王。”
庄景玉:“……”
真、真是谢谢……你为了不让我丢脸,而临时给我起的外号了……
庄景玉如此默默腹诽著。
後来魏嘉以此为借口,硬拖著大家出校海吃海喝,美其名曰庆祝狂欢去了。然而一路上庄景玉都忍不住地在想,林烟怎麽会……答应这种事情。为钱?……开玩笑,他又不是没见过林烟连眼睛都不带多眨一下,便将上万块钱的名贵东西,全都当做五毛钱的街边地摊货似的送人场景──并且那次数还著实不少;为名?……拜托,林烟要是真想出名,相信他,真不必这麽大费周章,直接在上发张自拍照就行;那麽……为了乐於助人?……好了咱别乱想了成麽……这理由说出去连鬼都不信……
最後庄景玉企图求助於黎唯哲,结果黎唯哲一看到那张照片,从头到尾就只说了两句丫的无比欠揍的话。
第一:“我怎麽知道?还有,你别有事儿没事儿就跟我提林烟。你到底是为了试探我,还是真的都不吃醋?”;
第二:“啊,难得,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长相这麽正点的女人了。哎,真相见恨晚呐。如果最初遇见的是她,那我现在可能就是一枚大好青年,钻石王老五,绝不至於误入歧途。”
庄景玉:“……”
敢情你这是不甘心不服气,非要逼著我吃醋是麽……
黎唯哲一扬照片不置可否,只咧唇一笑,露出两排明晃晃的森森白牙来。
“……”
於是庄景玉终於确信,自己这次的求助,压g儿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错误。
第四十五章
接下来是意料之中的大一暑假,和,意料之外的,日本之行。
是的,日本之行。
直到已经坐上直飞东京的航班,飞机不断加速直至腾空而起的那一刹那,庄景玉都还傻兮兮地坐在头等舱里,表情带萌呆萌,仍然不敢相信:他居然……就这麽轻易同意了,那五个人因为一时兴起(尤其魏嘉是罪魁祸首)而仓促提出来的,旅行日本之计划!?
嗷……庄景玉微微合上眼皮略显痛苦地摇了摇头,忍不住在心底发出了一声,犹如垂死野兽那般的认命哀鸣:他记得以前,自己明明不是一个冲动鲁莽的人的啊……结果自从交了这一帮“损友”以後,他他他……他就被……带坏了……
那一帮损友是:唐汉&韩莹月;周云飞&魏嘉;黎唯哲。
而等到下了飞机直奔酒店以後,每个人,不知是因为心里面早就已经打好了如意算盘,还是真的因为旅途劳顿不愿再多纠缠(……咳咳,天真啊 ,你以为想要让唐汉周云飞黎唯哲这三位强悍非凡的大老爷们儿感到“旅途劳顿”,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麽?……当然有一种可能x例外,那就是他们在旅途之中做了什麽,非常“消耗体力”的事情……)。总之,谁也没有别扭矫情地在房间安排这一环节上面提出异议,三张烫金房卡分别被唐汉周云飞黎唯哲这三位大神牢牢紧握在掌心里,而上楼以後,他们也轻轻松便将自己所认定选择的伴侣,手臂一勾,就坑m拐骗地带进了房间里去。
啧啧,瞧瞧,这一个个可都是身经百战过的,j明如狐狸,满肚子坏水儿啊……
如果撇去国仇家恨不谈,单论旅游观光来讲的话,那日本倒的确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地方。再加上他们这一群人,既有钱又有闲的……本来嘛,旅行不就是钱最需要,时间最重要的吗?看看他们,这该有的都已经有了,而不该有的……嘛,後门儿也都已经开得差不多了(全托了黎唯哲的功劳),所以这一路游去,怎能不玩儿得好?
唯一让黎唯哲感到有些郁闷和抓狂的事情是,某一天晚上,回到酒店,他刚一洗完澡出来便发现,庄景玉居然正趴在桌子上……
做暑假作业!!!
……就算是以黎唯哲的健康程度,看到这一幕,都差点儿没雷得当场昏死过去。
不过後来,风水轮流转,郁闷的人又变回成了庄景玉──黎唯哲劝诫无用,因此只好一边独自生闷气,一边认命地陪著庄景玉每晚画图做题。结果到後来……到後来……後来……
黎唯哲几乎把他的专业课,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当某一次,庄景玉偶遇难题,绞尽脑汁苦思冥想而不得解时,身旁黎唯哲翻了记白眼儿,然後一把夺过庄景玉手中的2b铅笔,在草稿本上潦潦画了个受力分析图,做了个受力分析,最後一针见血道破天机,惊醒梦中人……庄景玉目瞪口呆地看著雪白稿纸上那一道三十秒前还觉得无路可走,三十秒後就变得迎刃而解的力学题目,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好吧,他承认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在自取其辱,自找苦吃。
僵硬地转过脖子,庄景玉既心虚又崇拜,既羡慕又嫉妒地望了眼黎唯哲,却见对方也正用一双似笑非笑的调戏表情深深注视著自己,不禁白脸一红眼光躲闪,只觉得自己此刻,就跟那一支正被黎唯哲夹在指缝间的2b铅笔一样……2b!!!
“我早跟你说了基本上我什麽都会一点儿的……”黎唯哲眉梢轻扬眼角微挑,指尖稍一用力漂亮地转了转笔,弯起唇角邪气一笑,“你要相信你老公我,很厉害的。”
“……”庄景玉霍地站起身来,脸直接红成了只熟虾,结结巴巴,“我、我去洗澡了!”
说完便飞奔跑进了浴室。留下房间里,黎唯哲那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声。
不过其实仔细想想,黎唯哲也还真挺不容易的。别的不说,远的也不说,至少,唐汉周云飞……绝不会遇到这档子令人喷血的事情吧!?韩莹月魏嘉那两个家夥,一看就是俩超级大玩儿货啊!连平时都不怎麽会做作业的主儿,你还指望他们暑假会做!?现在连很多高中生都差不多是“潇潇洒洒两个月,一夜回到解放前”的状态了,更别提大学生了。也只有庄景玉这种老古董,死守传统,比如“不做完作业就决不能玩儿”……之类的,会做出在旅游途中写作业,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了。
唐汉是早就成功上了三垒的了,而周云飞和魏嘉……估计每天晚上,孤男寡男独居一室,打打闹闹磨合著磨合著,就算现在还没到最後一步,但约莫著也该差不多,指不定哪一天就擦枪走火,一路到底了。所以这种不平衡状况搞得黎唯哲非常郁闷。
但他自信自己绝对没有将这种焦躁无奈,表现出来丝毫半分。因此当某一天晚上,
自己又一次陪著庄景玉做题画图,但难得有些心不在焉,却突然听见庄景玉轻轻问了他一句,“黎、黎唯哲……你……你是不是……很想……那个?”──的时候,黎唯哲先是一呆,随即猛一激灵,彻底回过了神来。
他能够想象庄景玉究竟是憋了多久,忍了多久,又究竟给自己做了多久的思想工作,才终於下定决心,促使自己问出了这句,颇有几分勾引意味的话来。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一转眼看过去,庄景玉此时此刻的脸上,很奇怪,竟并不是他所以为的面红耳赤,羞赧难堪,而居然是,满满一片,诚心诚意的真切。
尤其对上那一双清澈欲滴,写满勇气的眼睛,黎唯哲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这麽毫无征兆也无可挽回地,软成了一片翻滚的海洋。
终於他低下头,莞尔笑了。
“……怎麽,你想做了吗?”仍是先忍不住骨子里那份痞气恶劣的本x,揶揄调戏了庄景玉一句,随即却很快变温柔下来,眉眼认真,一字一句,“我当然想,可是不是在现在,在这里。”
眼看庄景玉嚅动双唇表情尴尬,似乎想要辩解什麽。黎唯哲猜那大概应该是,“这一次我没有勉强自己,我已经愿意了”……之类的,但他在欣慰之余,却仍然缓缓摇了摇头,努力强压下自己,下一秒就要忍不住将庄景玉按倒在床翻云覆雨大干一场的可怕冲动,淡淡笑著,娓娓解释道:“不,我是个完美主义者,所以我要我们的第一次,决不能留在异国他乡。”
停了停。
“……尤其,这还是在日本。”
理由很搞笑,可是那一刻黎唯哲的口吻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认真。
庄景玉被这理由给唬得一愣一愣的,眨眨眼睛,最後呆呆冒了句:
“啊……真、真是想不到……原来你……你还这麽有……爱国情c……”
“……”黎唯哲满头黑线,走到床边一抖铺盖,“……睡觉!”
於是大半个月的时光就这麽温温馨馨热热闹闹地过去了,八月初的时候,他们一行五人从南玩到北,从东玩到西,差不多,把整个日本都翻转踏了个遍。最後回到东京,原本打算休息一两天就直接飞回d城去的,结果没想到黎唯哲那边临时出了点事情,因而耽搁了下来──他妈妈来了日本。
其实黎晏心倒也不是来专程到日本来看儿子的,只是因为工作之故,她同她的团队,以及她的御用模特,季晚潇,在八月三号的凌晨四点,从英国伦敦直飞抵达了东京国际机场。後来无意中得知儿子竟然也在这里,mǔ_zǐ间原本就聚少离多,难得见面一次,因此像这样偶然天成的碰面机会便显得尤为珍贵,无论怎麽说,都应该好好见上一见,聊聊天说说话的。
好玩儿的是在走之前,黎唯哲捋了捋庄景玉不知啥时候从额角边横生长出来的那一撮小呆毛,一边往他耳边吹气,一边在他脑袋上下其手,还一边痞痞地调戏他说:“怎麽?瞧你那副魂不守舍,不想我走的样子……是想跟我,一起去参见‘婆婆’吗?”
庄景玉当场唰一下,脸蛋儿就彻头彻尾地红了个底朝天。舌头好像打了结,半个字都抡不出来。
很明显,他自然又是被腹黑坏心的黎唯哲,给小小地摆了一道。最後黎唯哲带著一脸欠抽欠揍的变态笑容,一边向外扬长而去,一边高高向上举起右手食指,朝身後还没“羞”回神儿来的庄景玉轻轻晃了几晃,用一口同样欠抽欠揍的变态语气,摇摇头故作无奈地邪恶道:“哎,没办法,再丑的媳妇儿也必须见公婆啊。现在没有公公,挑战度已经降低呃很多好不好……”
“……”真的,那时候的庄景玉只觉得一口血气上涌,他真的恨不得不顾一切朝黎唯哲那坑爹的背影大吼一句,他最近从魏嘉和唐汉那儿学到的新词儿,“……你大爷!”
mǔ_zǐ一向难得见面,这一次天作巧遇,於情於理,黎唯哲都不好只呆个一天半载地,就匆匆赶回来。本来嘛,俗话说得好,有了媳妇儿,也不能忘了娘啊。更何况上次他们俩,还才刚刚说清楚了彼此的心头感受,做了一次深入灵魂的情感交流。早已迟到多年的mǔ_zǐ亲情,趁现在也的确,是时候该好好地补一补了。
黎唯哲在离开之时给的期限是最多一周,就回来同他们会合。其他四人也都没什麽意见,甚至乐得再在东京这座繁华之城多呆上几天,好好地玩一玩,多多体验体验风土民情。不过鉴於以前他们出去玩时的结伴单位都是一对一对的,所以在这种特殊时候,一向不喜欢给人添堵麻烦的庄景玉就更加懂事晓理了。哪怕魏嘉来拉他跟他们出去一起玩儿,他也都坚决沈默地摇摇头,稳如磐石般坐在椅子上,指指桌上摊开的那一本儿,堆满了公式符号的力学习题册,说他要做作业。
魏嘉只低头瞄了一眼那本a4纸大小,砖头般厚的习题册,就瞬间大叫一声往後跳退三步,一副好像看见了倩女幽魂似的惊悚样子,死死捂住眼睛憋声惨嚎道:“我擦……我的眼睛……我瞎了……庄景玉你这是要刺瞎我的钛合金狗眼啊……!!!”
“……”
庄景玉挂满了一後脑勺的黑线。
抬头却看见魏嘉身後的周云飞一脸感激加赞许……好吧,也许还外带了那麽点儿,奸计得逞的小邪恶──似笑非笑地微微弯起唇角,淡淡看著自己,庄景玉浑身猛一激灵,忍不住就更加地……黑线了。
最後,眼睁睁看著魏嘉被周云飞给半搂半抱地拽走出房间,庄景玉唯有在心底,默默为对方(……的贞c),诚心祈求。虽然他知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基本,不会有用。
就这样,在宅男的生活持续了大概三天以後,饶是像庄景玉这种喜静不喜闹的老实家夥到後来也都有些受不了地想,浑身真是憋闷得慌……看来宅还真是一件技术活儿(尤其想要宅得既不无聊又有水平),想到这里,庄景玉不禁有些崇拜起程诺来了。
终於到第四天的时候,不用魏嘉他们特地来好心相劝,饶是庄景玉他自己,也都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有些撑不下去了(打开电视全是鸟语,上於他而言也没什麽意思,并且就算是他曾经最为孜孜不倦的力学分析题,你试试连续三天没日没夜地做,那些受力分析图也真是有能力把人眼睛都绕昏,画得简直快吐)。想想看虽然他只有一个人,但是正好可以买点儿特产什麽的回去寄给二姨。於是便打定主意轻装上阵,装好手机和钱包,以及比它们更加重要的──地图,告别宅居,出门去了。
他没有告诉黎唯哲自己出门的事情,尽管他们每天,几乎无时无刻不都在“联系”(当然准确来说,其实那都是黎唯哲一个人的狂轰乱炸而已);只是庄景玉想到不久以前黎唯哲才跟自己坦白讲过的,他和母亲黎晏心之间的特殊关系,以及两人最近才坦诚相对,陈情以表的可悲事实,左右权衡了几番还是觉得,自己不应该那麽任x,去打扰他们mǔ_zǐ相会,而应该留给他们更多的时间和更广的空间,会比较好。
结果令庄景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次难得的单独行动,居然便让他十分幸运地,抽中了大奖。
在那个貌似是叫“新宿”(?)……的商业区里,庄景玉只逛得头昏脑胀眼花缭乱,况且他本身也没多少逛街买礼物的经验,再加上身边又不见了黎唯哲,所以他对日本的了解就更加少得可怜,除了“八年抗战国仇家恨千年宿敌”这点儿可怜的认知以外,也不知道与时俱进改革创新,对於日本,什麽花花绿绿的先进印象,也都没有。
而就在他掂量掂量手中的口袋,觉著差不多买够了准备回酒店的时候,巷口一转,就撞上了那尊意外的大佛。
不过说是他“撞上”,其实反而是那人“撞上”的他。本来嘛,庄景玉原本正悠悠闲闲地逛著街呢,顺便偶尔抬眼四顾,张望张望东京的摩登繁华。结果哪知道尽头一拐,只恍惚瞟见眼前一道瘦削高挑的灵敏黑影飞快闪过,下一秒,便被一个强大急速的力道给撞得直直往後踉跄跌退了五六步,买来的东西也刷刷刷滚落了一地。他相信要不是自己及时扶住墙壁勉强稳住身形的话,那麽自己绝对逃不过摔个狗吃屎的悲惨命运。
闭著眼睛捂住x口chuchu喘气,庄景玉似乎听见对面那人很是气急败坏,却又非常无可奈何地张口骂咧了一句,他听不大懂的外语。但那又不像是日语。不过虽然不太明白它的意思,可是庄景玉怎麽听怎麽觉得那声音……竟好像,有一些耳熟的样子?
“靠!是谁走路那麽不长眼睛!?……嗯?是……你!?”
然而还没等庄景玉抬起头来看清楚,刚刚撞他的人究竟是谁,那人便率先作出了反应。口气略显诧异。不过待得庄景玉听完那一句惊诧难掩的自问自答以後,无论表情还是心情,很显然地,都只有比眼前这个人,更加诧异的份儿。
一瞬间,人在好奇(抑或是震惊和激动)之时的潜能,大概也是无限的。下一秒庄景玉便用他有生以来的最快速度,哗哗哗在自己的脑海深处,如疾风翻页那般,飞快扫过了他这辈子迄今为止,所有经历过的记忆片段。
用区区几秒锺的卑微时间,风卷残云般清晰扫荡过,曾经漫漫几十年的冗长光景,最终,画面暂停在了去年,当楚回还留在自己的身边,陪著自己去意大利进行毕业旅行的那一次,当归来之际,他们俩一同在罗马的菲欧米奇诺机场,碰上了楚回的发小──如今炙手可热风靡全球的顶级名模,季晚潇的,那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片段。
那时候以为是微不足道;可在此刻看来,於庄景玉而言,却犹如一道,救赎的天籁。
庄景玉刷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直直往前望去。
晨时的好天气早不知在何时,已然悄然褪远消失。蓄满雨水的厚重y云沈沈盘旋在低矮灰败,令人窒息的苍穹天顶。然而模糊站在眼前不远之处,几步开外的那一道修长高挑的俊美身影,远远望去,却仿若一道穿透y霾的晖阳流光,温暖却也夺目地,柔软刺痛了庄景玉,失忆多时的,濡湿眼眶。
有些人有些事,你可以暂时地回想不起,但是那并不代表,你就能绝对地,将其忘记。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能够被完全忘记的东西。
有些人告别在生活里,但却永远,活在心底。一旦现实中出现任何与他相关的蛛丝马迹,无论沈睡多久的记忆,都会被轻而易举地,重新唤醒。
而现在,这个和楚回大有关系的漂亮模特,就这麽活生生地,好像从天而降的天神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自己面前;戴著一副明星所特有的,几乎遮去了他大半张脸的夸张黑色墨镜,双手抱x身姿笔挺,脸庞神色也逐渐从惊讶诧异,慢慢转为清冷沈郁。
庄景玉按捺不住心头狂跳,半个箭步窜上前,脱口就想问一句“楚回在哪里”,结果没想到季晚潇的反应居然比他还要更加快上几分,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大步走上前来,一手飞快捂住了庄景玉即将张开的嘴唇,一边警惕地转回头去往路口处看了看,直到确信安全无疑之後,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然後放开了庄景玉。
原本庄景玉差点儿就要被吓傻了的,幸好季晚潇在凑上来的时候,悄声在他的耳边轻轻解释了句:“嘘……先别说话,等追我的人走了再说。
……追我的人?──啊!庄景玉瞬间反应过来,现在在他眼前上演的,不是什麽黑帮火拼生死仇杀,而只不过是一出最寻常不过的,粉丝追星之无聊戏码。
於是耐心忍耐了十几秒锺的功夫,等到季晚潇终於表情放心地准备往後退开之时,庄景玉却好像忽然被怪力乱神给附了身似地,脸上神情骤然大变,手指猛地用力一勾,便紧紧攥住了季晚潇肌理分明细腻嫩滑,一m便知是豪门公子哥儿身份的左臂胳膊。
“……嗯?”r上一痛,季晚潇微微眯起眼睛,五官霎时变得危险起来。
然而即便是在这样一张y沈可怕的警告面容之下,庄景玉却仍旧坚定地选择了牢牢紧攥住季晚潇的胳膊,死活不肯松开双手。甚至那两只手腕用力得,几乎都能让人看清楚,在那一片营养不良的苍白肤色之下,他那一条条,浮动紧绷的青色筋脉了。
於是季晚潇的眉头便皱得愈发深邃紧致起来。事实上,他也只是对眼前这个人的大致长相,有著那麽一点点,模糊到可怜的浅显印象罢了。毕竟当初,这个人可是被楚回所亲自选中的,用来迷惑萧岚,令萧岚放松警惕掉以轻心的──障眼法工具。
是的,说白了,他不过就只是一个,可怜而又可悲的,利用对象而已。
而照季晚潇这种贵人多忘事的高傲x格,他之所以能够在过了这麽这麽久以後,都还依稀对庄景玉这样毫无惊豔可言的平凡长相,有所印象的唯一原因是:萧岚施展障眼法,这麽一项富有技术含量的高难度任务,楚回在监狱里挑挑拣拣了长达五年之久,结果最终拎出来的人,居然是这麽一个,说好听点儿是老实巴交,忠厚诚恳,说难听点儿,那可就是迟钝愚蠢,傻不拉几;老远望去,就有满满一股子乡土气息扑面而来的农村学生──季晚潇对此,实在是震惊得难以置信,因此至今,仍然对其记忆犹新。
因为特别所以季晚潇记住了。不过那也只是针对庄景玉的脸罢了。至於这个人究竟为什麽会被楚回青眼有加,凭什麽就被楚回另眼相待,甚至於他到底叫什麽名字──这一切的一切,季晚潇都压g儿,连个屁也不知道。
因此从本质上来说,他们俩,还是陌生人。
而季晚潇生平最恨的,就是被他所不熟的人,随意触碰到身体。
眼看著季晚潇的眼睛缝眯起得越来越窄,越来越细,很明显就是马上要发火的前兆了。忽然,庄景玉终於下定决心,声带微不可察地轻轻颤抖著,将那个困扰他许久的可怕问题,以最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勇气,沿著那一条名为忠诚和责任的优美弧线,缓慢却坚定地,有力抛了出去:
“楚回……在哪里?”
“……”
季晚潇的目光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便完成了,从惊讶,到暗淡的转变。
“你不知道?”无意识地提高了音量,此时此刻季晚潇的脸上,一扫方才的冰冷不耐,转而换上了满满一副,不敢置信的震惊表情。甚至似乎,在他的眉目深处,还隐隐流淌著几股,咬牙切齿的扭曲狰狞,“……他居然没有告诉你……他居然没有告诉你!?难道他打算就这麽吊著你一辈子!?”
“什……什麽……?”
季晚潇的情绪转变令他浑然惊愕措手不及。庄景玉只能呆呆僵在原地,良久,才像个白痴或者口吃似地,傻傻从干涩酸疼的喉腔里,艰难挤出了那麽一两个,碎不成调的残破语句。
x中有股巨大,巨大的不安,正在缓缓升起。很快,就占据了他的全部身心。
庄景玉忽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似的头晕目眩。然而很奇怪地,他又觉得自己的头脑,似乎正经历著一阵前所未有的通透清明。他幻觉自己突然间变成了某个无所畏惧的勇士,有勇气承受一切残忍的真相和惨痛的事实,却又到底还是害怕到浑身冰冷指尖颤抖,想象如果真的听到了什麽无法挽回的噩耗,那他又究竟要,如何是好。
整个人仿佛浸泡在一汪深潭里,时上时下,浮浮沈沈,忽热忽冷。
他觉得自己紧张得就快要死掉了。
“……楚回已经死了。”
那一刻,庄景玉觉得自己,也已经停止了呼吸和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