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之前离开乌云城的只有留下。
城里最清静的时候,街上只有本地人来来往往。
现在正是入秋时节,天一如既往地阴着,大团大团的灰蓝色行云流动在乌云城上方,干燥凌冽的风挤在云团之间,偶尔露出苍白色的天空,压抑沉闷。
乌云河南岸,朱雀楼外面的大街上空荡荡的,有两个人影僵持着。
“薛医师,求求你开一贴辟恶散给我吧,符咒也行啊,城里的女妖太凶悍,我肯定是被盯上了,早上一起来就觉得头疼得很,都走不动路了,一定是被诅咒了。”
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挡住了薛医师的去路,大漠汉子特有的粗糙嗓音硬生生扭捏出了一种委委屈屈的语气。
这汉子身高九尺,大冷天只穿了件灰布短衫,棕褐色皮肤下肌肉虬扎,十分壮硕,额头上滴落的汗滴以及不住起伏的胸膛表明他是使足了全力狂奔而来,丝毫看不出是头疼得走不动路的样子。
刚刚和朱雀楼老板闲扯完毕准备回家的薛医师原本身材高瘦,放在人群中也算是挺拔的,但是在这汉子一挡之下,竟是完全被遮住,连个衣角都没露出来。
只见薛医师顿了一下,一脚往旁边跨了一步,继续走。
“我都说了,我是医师,不是道士,辟恶散我没见过,更开不了符咒。”
他的声音干净柔和,微有些低沉,不像平常男子那般粗犷,倒像杯清茶,初品味苦却清新,入喉温润而明亮,回味馨香更甘甜。不见其人,光闻其声就已经舒坦了几分,让人一听就觉得这人果然是个当医师的料。
“你可是阎王也惧三分毒的薛...半夏啊!你都给弗捕头都开了一贴,你看,我抢过来了。”大汉追在他身后不依不饶,粗糙的手指捏住了薛医师宽大的袖口,另一只手从裤带夹层里飞快翻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药方。
看得出他很珍惜那张药方,但那张纸被□□得看起来马上就会化为飞灰。
阎王也惧三分么?
薛半夏摸摸下巴,似乎对这个称呼并不排斥,反而像被戴了高帽一般颇为愉悦。
作为医师,总要有吃饭的手段。
相比薛素衣的独家药方,薛半夏更擅长针法。这是与其他医师不一样的古怪针法。扎针时的气势可以瞬间从温文尔雅化身下山猛虎的狠辣,最后针到病除。
有句童谣是这样唱的:薛大手下走一圈,就像走通阎罗殿,有命也得去大半。
别看说得很吓人,实际上不少涉及生死的疑难杂症被薛大医师那黑黢黢的针扎一次基本上都可以解决,堪比从阎罗手上抢人,这份医术实在难以形容。
于是城中人私下称其为:神鬼不畏,半夏藏毒,薛毒医。
“这是解酒贴,”薛医师艰难地从油迹里认出了弟弟端正的字体,颇为不忍地转开了头道,“而且是素衣半年前开的。”
他小心翼翼扯出了被汉子拽住的袖口,顺手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在手里掂了一掂,迅速往旁边暗巷砸去。
“弗老大,你再到处跟人说我毒,我就让你的酒后头疼直接变成脑裂,从此都不用再开口了,再顺便把你的脑袋描成画儿让他们挂到门上辟邪,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