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当真有鬼神么?倘若没有,怎会有沟通鬼神之术呢?”
“这……或许是有的吧。”
“既有鬼神,自然也当有仙人。古书上说,仙人不老不死,与天地同寿,不知是否是真的。”秦王说着说着,面露神往之色。“盖卿,你巡视城中,若是发现了楚巫、医者、异人方士,别轻易取其性命,可将他们交与国师处置。”
盖聂瞧了一眼立在王座一侧,目罩宫纱的女子,行礼称诺。
“除方士之外,城中居民如何处置?”
秦王面罩寒霜,挥了挥衣袖。“郢陈之人反复无常,不可信任。从城中点选十万户,将他们全部迁到骊山下。我记得章将军那里正缺人手。”
“君上,如此长途跋涉,加上天气渐寒,只怕路上会有不少逃亡。”
“逃亡一人,便斩一伍。逃亡五人,便斩一队。寡人看他们还敢不敢。”
盖聂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道:“君上,臣斗胆有一言相进。”
“盖卿一向是个直人。”秦王似笑非笑地抓起一把黑白棋子,在面前的棋盘上缓缓排开。“你说。”
盖聂道:“秦法严明,进则赏,退则罚,因此士民效死,不遗余力。但这样的法度,只适宜约束jūn_duì,而非约束百姓。因为对军中将士,是需要他们‘动’,而对于平民百姓,却是希望他们‘不动’。以严刑峻法勒令黎民,而生计又陷入极度危险的时候,百姓是进则死,退也是死,那么他们也会像沙场上的士兵一样,不得不‘动’。”
秦王有些危险地眯起了狭长的双目,视线仍投在棋盘上。“盖卿是在教寡人治民的方法么?”
盖聂垂手道:“不敢,臣曾为黔首,亦曾投军,因此感受到二者不同,不宜以一法驱策。”
秦王沉吟片刻,落下一子。“治国如治人之病。假设某人身上生了脓疮,你若怕他疼痛,不肯下手挖去,反倒会害了这个人。忍一时之痛,才能救其性命。”
“但却不能将好肉挖去,填补受伤之处啊。”
“何谓好肉,何谓腐肉,盖卿又怎么能够知晓呢?”
盖聂顿时被问住,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秦王瞧着复盘的棋局,目光中隐约透出一丝喜色。“那夜与李斯下的那一局,时至今日,寡人终于是参透了。”他突然抬头看向盖聂,拾起案上的一卷简牍,“抱法处势则治,背法去势则乱。无庆赏之劝,刑罚之威,释势委法,尧、舜户说而人辨之,不能治三家。此书实在是字字珠玑,金玉之言。盖卿若有兴趣,寡人手上这卷可暂且借你抄录。”
“……谢君上。”
咸阳。夜。
李斯处理完一日的公务,与往常一般回到府中;先是与妻儿叙了话,随后用了晚膳,孤身一人来到书房之中,打算静静翻看一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