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层阴云,在葛天羽和季容新婚第二天向长辈敬茶的时候,看见季容如花般的容貌和红润的脸颊时,更重了。
她也是寒门出身,勉强算是和葛家门当户对。
葛二郎和季容定亲的时候,她便已经打听过,季容不过是个秀才的女儿,出身差了她许多。可人家有个做国舅的继父,还有个做安国公世子夫人的嫡亲姐姐,外祖家还是显赫世家。这么一比较,她就显得太寒碜。
再加上季容风光出嫁,那嫁妆单子她看过,光明面上的,就高出她两倍有余。压箱底的,只怕更多。
如今再一看季容这容貌,黛眉秋瞳琼鼻樱唇,肤光如雪手如柔荑,穿一袭正红色缠枝莲蝶恋花嬉春的镶紫貂毛的袄裙,恰到好处的衬出窈窕好身段。
说是天仙也不为过。
舒氏心中不由得冒酸泡泡,季容那一身,可是上好蜀锦做的。头上的那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宝石赤红,晶莹剔透,精致华贵,价值非凡。
这一身行头,绝对不低于五百两。
再看看自己,虽说也是精心装扮过的,头上那支白玉簪还是她压箱底的嫁妆,二百两银子。脚底下的鞋,也镶了金丝线。
在没有见到季容之前,舒氏觉得自己这身装扮很是气派。可嫁到季容后,她瞬间就被比到了尘埃里。
既尴尬又羞恼,甚至迁怒到季容身上。
新妇过门,穿那么艳做什么?这是存心显摆给她看呢?
其实她真的想多了。
季容虽然不是萧时亲生,但沾了她娘的光,这三年在萧府那也是当嫡女养的。衣食住行,那都不是一般府上比得了的。而且季菀赚钱后,从不吝啬给妹妹添置珠宝首饰,锦衣华服。
她这身装扮,虽称不上低调,但也绝对算不得是故意显摆。
舒氏娘家不显,家底不够,没体会过世家的气派和富贵,再加上自己境遇不顺,才会以小人之心揣测季容。
季容当然感受到了长嫂不善的目光。
她有些无措,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夫君。
葛天羽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她心中稍安。
葛夫人自然瞧见了大儿媳对儿儿媳的敌意,有些不悦的看了眼大儿媳,待葛天羽和季容请完安离开后,她便单独将大儿媳留了下来。
“阿容刚过门,对府中上下还不了解,你是长嫂,平日里多给她讲讲。”
舒氏神色有些不自然,呐呐的应了声。
“是。”
同是女人,葛夫人知道她心里在别扭什么,叹了声。
“大郎近来还是常去后头那几个?”
一提起这个,舒氏心里就更委屈了。
“嗯。”
葛夫人默了默,道:“大郎不是没分寸的人,你是他的正妻,他总是将你放在第一位的。”
舒氏垂着眼,没吭声。
葛夫人又道:“你和大郎都还年轻,孩子的事儿,不着急。况且你膝下不是还有茜姐儿么?好好照顾茜姐儿,放宽心,心情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她不是迂腐之人,也从没因舒氏过门四年还未生出嫡子而心生不满。她这辈子只有两个儿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女儿,所以对长孙女茜姐儿十分喜爱。
舒氏在担心什么,她也知道。
怕是见着弟妹处处比自个儿强而心生警惕,更担心季容先生下嫡长子,抢了她作为长嫂最后一丝风光。
舒氏却有此担心。
她这个小叔子,前两年一直闭门读书,不近女色。如今顺利入仕,又娶了这样一个天仙似的妻子,还不得当宝贝宠着?新婚情热,怕是很快就得有孩子,若是一举得男,那她这个长嫂以后在季容面前还能抬得起头来?
婆母的宽慰并未让她舒心,她怀着满腔心事出了门,神色愁苦。
“少夫人。”大丫鬟春雪最明白她的心事,低声劝道:“夫人说得对,您还年轻,不着急。您看咱们茜姐儿,多得老爷和夫人的欢心啊。大少爷心里还是有您的,那几个小的不敢撒野。至于二少夫人,才刚过门,您可是已入门四年,根基牢固,她怎么都越不过您去。”
舒氏心里舒服了些。
春雪又道:“奴婢瞧着,二少夫人是个面善的,应该不是难相处的人。您是长嫂,她总得对您恭恭敬敬的。”
舒氏脑海里浮现出季容那张稚嫩却十分美丽的脸蛋,女人对于比自己美的女子,总有些排斥。尤其同在一个屋檐之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家风光,她这边很是不顺,心头就更郁闷了。
不过季容眼神清正明澈,容貌虽美却不妖,瞧着也不像是个狐媚的。否则,那才叫难对付。
“她是世家里出来的,虽非亲生,可有个能耐的娘。没听说吗,及笄之礼和她姐姐一样,办得风光得很,请了好些个宗室大妇观礼。瞧那嫁妆的规格,也是按照萧家嫡女的身份置办的。我只怕她面上恭敬,心里不服。”
心中带了偏见,看什么也就都变了模样。
“怎么会呢?”春雪笑着安稳,“您多心了。”
舒氏看她一眼,“你倒是会帮她说话。”
春雪立即惶恐道:“奴婢不敢。”
舒氏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葛夫人让她多给季容讲讲府里的事儿,她倒是听了,下午便过去了。面上端着笑,言语却总含了些玄机。季容原本就察觉到长嫂对自己不喜,与之相处之时便更为谨慎,自然听出了舒氏言语中的酸意和警惕,但她没和丈夫说。
三日归宁。
季容见过老夫人后,便被母亲拉着去了阙栖阁,问她在葛府这几日过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