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坤习惯了被护士们哄着讨好着,头一次见到这样态度的。
说讨好吧,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不跟其他人似的,假笑着说无所谓没关系,当着他的面直接把衣服都扔了。
说厌恶吧,她这幅关切的模样,不但不责怪他,还贴心地帮他换了食物,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好医生。
但高坤还是觉得她是厌恶嫌弃自己,在医院这么久,他早就习惯把人往坏处想了,也乐意有事没事找茬。他看着那群护士们明明害怕自己还要强装笑脸,心里既痛快又觉得自己是在被可怜,痛快之中于是又带了几分自怨自艾的悲哀。
高坤的心情比怀孕的妇女还要难猜,他时而安安静静当他的病人,时而又刻薄入骨,就像富家太太看见了自己上不了堂的媳妇。
因此,周语对他的突然变脸,接受的毫无压力。
高坤随手拿起一个杯子就朝周语掷了过去,他心情没由来地不好,想要找什么东西发泄一下。但他还是有所控制,杯子看似朝周语掷过去,但他也是瞧准了点扔的,杯子实际落地点还是离周语有些距离。
除了飞溅的碎片割破了外皮,周语其他地方也不见什么伤。而这点小破皮,也正是高坤要给周语的教训:“你居然敢嫌弃我?!院长呢?叫你们院长出来!我要换人!”
他大声嚷嚷着,还带了些报复的快/感,他很清楚知道被病人投诉后,医生们会受到什么样的责怪,反正至少这个月她的奖金肯定没了。
他住院太久,从无聊到发疯的阶段已经趋于无事找事了,看着护士医生们手忙脚乱地因为自己忙成一团,他最开心。
周语弯下腰去捡起那些碎片,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口子跟高坤的威胁:“高先生,现在是您该睡觉的时间了。值夜班的护士半夜会过来检查一次,好好休息。”
高坤诧异了一瞬,他再次感到了疑惑。以往他这么说,别的医生都是马上变了脸色,讨好似的凑上来,恨不得给他锤肩敲背。这个人怎么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她就不怕自己被炒吗?
他顿了顿,以为周语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要换医生!我要投诉你!你知道这医院是谁的吗?!”
周语哄孩子似的嗯了一声,并不抬头看他。她把手里的碎片都扔了,再在病历卡上添了几笔,然后才去搭理他:“这个医院自然全部都是您的,高先生。您想换谁就换谁吧,整个医院的医生都十分乐意为您服务。”
周语这是刻意在说反话----他这样性子的病人,来一个都能叫医生夭寿了,除了她还有谁会自作孽要来照顾?
而高坤也明显理解到了周语想要他理解的意思----她巴不得自己被换掉,好逃脱他的折磨。
高坤怎么可能让她如愿来摆脱自己?她越是想要摆脱自己,他就越不让她来摆脱自己。
高坤冷冷一笑,对着周语满怀恶意道:
“我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你是个贴心的医生,换了多可惜啊。你以后每天都要来我这里报道,除了你我谁也不要,听见了吗?!”
周语作出几分诧异的模样,她看着像是无奈,但她又迅速将那无奈压抑了下去,叫高坤找不到点能够再发一通脾气:“我知道了,高先生。以后每日我都会亲自来查房的,谢谢您对我的认可。”
高坤冷哼了一声,别过去头不去搭理周语。
他觉得自己猜出了她的心思,又不换掉她让她逃脱自己的魔掌,已经是掰回了一次,心情也好了许多,加上病人本就体力不好,他也感到乏了,便也就不闹腾了,靠着枕头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