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得那么咬牙切齿,辗转难眠,她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识人不清是自己眼瞎的,活该的,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真心有什么理由可以被辜负得如此坦然。
斐休在窗外,不言语。
洛风华知道不管她的声音多小,他肯定听见了。
他的影子投在窗上,长久地成了一道刀刻剪影。
一内一外,彼此静默。
月亮在云层里游荡,他的影子也就忽明忽暗地,若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在,若不是她一直在看着窗外,她会以为他早已经离去。
天色一层层地加黑,又逐渐由浓转淡。
洛风华从一开始的冷静,逐渐变得不耐烦:她已经说了,他为什么不走呢?待在这儿,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如果什么都不能改变,那又何必待在这儿呢?
外头……又那么冷。
露水在草叶子的尖上悄悄凝结,渐渐趋于冰凉,水珠的颜色质地也变得干燥发白,最终变成了一层薄薄的霜。
寒气从窗户的缝隙中悄悄进来,洛风华原本有些撑不住的眼皮子在感受到寒冷后登时清醒了,随即立刻往窗外看过去,那个剪影,还跟个不动不摇的影子似的,安安静静地待在那儿。
天色发白,他的身影也变得模糊。
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
洛风华心中一怒,几乎是由着一种冲动,赤脚踩在地上,就要去开窗户。
手指碰上冰凉窗棂的瞬间,洛风华全身一哆嗦,受凉的脚趾下意识地抓紧了地面,似乎想要留住一丝单薄的温暖,一种酸涩的感觉忽然就涌上心头。
颓然地放下手,头抵着窗纸,一时竟然无言。
无处不在的寒冷浸透衣衫,凉入肌骨,窗外的斐休慢慢地起身,隔着同样雕花冰凉的窗棂,小心地,把自己的额头,合着她的影子,相印重叠。
隔着窗都能感受到的呼吸,那些所有的可念可见不可说的心意,随着呼吸仿佛也可以交换,又在空气中冻结如冰成霜。
斐休忽然就明白了,他何必非要她如此纠结为难,只要有这么一份彻夜难眠,就足够成全了所有的妄念相思。
他在,他等,他放手,他成全。
所以想为自己唯一问出的那句话再也说不出,因为清楚,他在她的心中,并没有那样的分量。
她有她的恨,她有她的牵念,她还有父亲家族,他明知故犯,又何苦还咄咄相逼。
斐休倒退一步,离开了她的影子。
他曾经因为巧合而来,又因无奈而离去,如今他再度退去,等她为他再度归来。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他一步一步地离开,任由窗上的影子一步一步地变得单薄,最终消退。
洛风华抬头,却再不见了对面的影子,心中一慌,猛然拉开了窗户。
木头不堪这样的力度,发出刺耳的一声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