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别气,别气。”
老家仆忙劝慰道:“二少爷他,算是为了正事出去游历采风的……”
“什么正事歪事的,这两个小子,捣乱时一个个都在,干正事一个个都没影,气死我了!”
越说越气,云华的怒吼在一方不大院中震荡不休:“你们帮我记着,等云濯回来,关他禁闭,抄一百遍君子十诫,再打断他腿!!”
远淡了落英缤纷间的咆哮回响,此刻蜀中九淼的初春,正是一片青竹翠幕。
时值春雨刚润物,弟子房外的小竹园里,雨后春笋你争我赶破土而出,嫩生生,水灵灵。几伙贪嘴的小弟子们你争我赶,七手八脚将刚露头的笋子一把撅下,背着长老,就着新泥,偷摸将“战利品”烤成笋子干,聊作饱腹。
扑通
最北边弟子房的院墙内,忽传来阵不轻不重的脚步闷响,角落处霎时落入抹与九淼弟子服饰之色不同的身影,腰佩宝剑,白发显眼,身姿灵跃。
而这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惹得云家少主大发雷霆的那位罪魁祸首三少云濯。
“凛兄凛兄,我又来找你玩啦!”
雪发金衫的云家小少爷嗓音软糯,边喊边匆匆忙忙向着屋里跑,雪白马尾晃悠悠,眼里空空不看路,脚下踉跄没分寸,正好在院前和一人撞个满怀。
“哎?当心!”
那人身姿挺拔,高他半头,鼻梁正磕上小少爷的额头,眼见金灿灿的一团儿滚翻在地,忙忍着鼻上之痛去扶人。
可待看到那头毛茸茸的白发时,又面露惊色:“你是,云小公子?”
“离,离兄?”
被人一唤,抬头认清面容,云濯也是一愣,忙拍拍屁股站起来。
面前之人神色沉稳,黑衣黑发,黑眸黑靴,头戴黑抹额,腰佩黑宝刀,全身除过脸和手,基本无一处是白的,正是司徒凛唯一的师兄离彻。
传闻二十来年前,少侠司徒哲曾受位冯姓故人一饭之恩,立誓来日当报。岂知,还未及报恩,那家人便遭仇人报复而死,唯余一个小儿子冯宇矜被他救回,又惧仇家追杀,便取了“离合悲欢看过,将世事洞彻”之意改名换姓,同自己那小他两岁的长子司徒凛一起养大,是为此辈之九淼首徒与次徒。
离彻自幼履历波折,心智比同辈成熟许多,虽着一身祭奠故去亲人之黑,却是行事磊落,沉稳知礼,胸怀坦荡。不论门派杂事,武学修行,指导师弟妹,还是数年前的师尊丧葬,皆安排十分妥帖,深得九淼众长老之青睐与同辈弟子之爱戴,简直与某位做事不着边际的次徒形成鲜明对比,可谓是这辈弟子之内难得的一根“楷模标杆”。
“离兄,你在此做什么?”
云濯看看眼前这根乌漆嘛黑的“楷模”,挠头道:“我来找我凛兄玩,他人呢?”
离彻闻言,却一摊手:“唉,小少爷哟……我可不就是在愁你那凛兄。”
“嗯?愁……他?”
言语入耳,不明所以,云濯眯眼往那这师兄弟俩住的弟子房里一瞧。
小屋之内,帘子全拉,灯烛未点,昏昏一片,唯一隐约可见的,就是被里蒙成一团的模糊影子。
啧,凛兄这是还没起?
他一皱眉,疑道:“莫不是,他又没起来床。教早课的长老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