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她行为举止本就有着超脱这间女子的洒脱开阔,女装在山上还知道敛,换了男装却真如男子一般,等闲人也分辨不出。
“瞧这天色,今晚怕是又找不到歇脚处了。”张怡说着惋惜,眉宇间却不见分毫可惜之色。勒住马,与宋朗分开找了些干柴生火。围着火堆席地而坐,啃起干粮。什么形象,娇弱,都与这个瘦小的“男人”搭不上边。
“真该叫我那些师弟们也来瞧瞧,他们视若天仙的姐姐现在的样子。”
宋朗即使见过多次,可每每看她这般麻利,想到当初在山上见到的柔柔弱弱的三师叔母,也不禁啧啧称奇。一缕情丝,也在她男装后的冷硬果决下断个彻底,转而成了奇异的兄弟之情。
张怡很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给他。娇弱弱的女孩是张家小姐的张怡做的,可内里灵魂的张怡自小就混在男孩堆里,甚至还有几个小混混“兄弟”。虽然后来敛了,可这些日子跟着宋朗做男装赶路,当年那些兄弟义气的坏习惯就又跑了出来。
咬一口硬邦邦的干粮,还必须就着水才能吞咽。想着这小姐身子就是娇弱,便没好气道,“只怪你见识太少,多瞧两眼,这么久还习惯不了,适应能力还有待提高。”
宋朗一噎,抬眼瞪她,又觉得自己跟女子过不去太丢人。便起身,拿了水壶去打水。张怡看了看夜幕星辰,估计这破林子也来不了什么人,就随他去了。
一个人静静看着火堆,想到这近一个月的路程,心里空落落依旧,却又有些奇异的满足。原来,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没用,想要孤身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也没有那么难。
靠着树,想着心事,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睡梦中缩了缩身体,耳旁风声不断。
张怡睡眠浅,常怀着一份警惕。突然意识到那声音并非单纯的风声,一下子惊醒过来。
环顾四周,火堆已经熄灭了,宋朗却不见踪影。再看天色,是凌晨前极黑的墨色。这么久了,宋朗找水怎么还未归来?是迷路,还是……遇着事了?
寄希望于是前者,张怡对这个很好欺负的队友还是十分重视的。若没有他当初同意带她转道,只怕张怡现在已经在襄阳的家里受人攻讦,或是被胡乱许了人家前途不明了。
又等了半天,还是不见宋朗回来,胸中忐忑。犹豫片刻后,还是将包袱背好,把马儿牵到不易发现的灌木丛后藏好,起身朝着宋朗离开的方向寻找了。
夜色深沉,星光在今夜也格外暗淡,只有寥寥几颗,让她不至于撞到树上而已。张怡胆子小,防备心重,因从风声中听到不寻常,也不敢大声喊宋朗。朝着风来的方向摸索着,在林中越走越深。树木遮天,更是难以视物了。
脚下不知踢到了什么,身子一绊,好不容易才稳住平衡,没摔个底朝天。弯下腰摸索,触手微凉,还有粘稠的湿意。
脑中划过一丝不祥的猜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借着星光翻看,宋朗那张年轻轮廓映入眼帘。
“啊!”她无声尖叫。那声音仿佛卡在了嗓子里,惊恐到极致,反倒叫不出来。退了半步,跌坐在地。手上粘稠的液体,让她身体止不住战栗发抖。
不是没见过宋朗诛杀元兵,就是当年出嫁时,也见过莫声谷殷梨亭杀过元兵,救过百姓。可那时她亲眼见到了元兵对百姓的欺凌,同样恨之欲死。加上与元兵并不熟悉,只当同电视里看的一样,也没有太大的不适应。
可这次不同。宋朗,是她相处了近一个月的兄弟队友。他有名字,会笑,会苦闷,善良,也会嫉恶如仇。这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还是半大的少年。前不久还被她噎得生闷气,突然间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脑中另一个念头迟迟不去。如果不是她要求来峨眉,如果不是她刚才故意逗他,宋朗或许就不会走这条路,也就不会因此送命了。
自责,愧疚。一时之间压得张怡无法呼吸。但又有一片清明之处,冷静无比。指挥着她的身体站起来,从宋朗身上摸出武当的身份木牌,离开,原路返回。
尸体上还有余热,杀他的人想必不会走的太远,如果不想把自己也搭在这儿,她必须得有。甚至……不能与他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