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鸢抿嘴颔首,低头把车支在了马路牙子边。
帐篷里,挂口灯下,有几只硕大的扑棱蛾子四下飞舞,撞在衣服上居然会一痛,继而留下一个磷粉迹子,亮晶晶的。李小杏接了油腻的一簿菜单,翻开两眼后问李鸢要吃什么,李鸢随口说了句“随便”,见她极快地皱了下眉,才无奈地沉吟一阵,点了个干锅花菜,和一盘青弋有名的醉花蟹。
李鸢看得出李小杏对这样油腻腻,大厨颠勺油点子几乎溅到鼻尖上的地方的不适应。以前她不是这样,没这些穷毛病。所以李鸢便颇好笑地在心里想,何必呢?他低头喝着排档准备的的涩嘴陈茶,憋不住地倏然乐了,喷出一声轻快的鼻息。李小杏疑惑地朝他望过去,他也不说话。
李小杏拆了包纸巾执着地擦拭着方桌上一块陈年污迹,先快后慢,再后来成了机械地动作,她笑着说:“你坐的那个位置,我看,有点离黑板太远吧?”
“我看得清的,上次体检,。”
“那……那个,你们班主任说你一直稳定,很看好你,就是个性有点随性不拘了,小节上要注意,不要因为这些小事影响你学习。”
“嗯,知道了。”
“你们班主任还说。”李小杏把餐纸攥在手心,从左手团到右手,“学校八月份暑假,会有补课班儿,好生号召尽量都报,后进生视自身情况而定,妈妈觉得,你得报一个。”
“这我的得回去跟我爸说一声儿。”
“……”
李鸢剥着不锈钢盆里的五香花生米,剥光的花生壳迅疾地在手边堆成一座小山。
“你的那个前桌。”李小杏闲聊似的又找出个话头。
“他怎么?”
她惊喜非常地发现,李鸢停下了手里地动作抬起头注视着自己,如同在电视新闻里掸耳听见了一个在意过的名字。她有点押中宝似的欣喜,便提起神继续顺着话题进行下去:“我是和他奶奶,另几个家长被单独留了几分钟,有一搭没一搭听了那老婆婆几句,不知道你们班里还有这么特殊个孩子。”
游凯风以前说过一句还挺鞭辟入里的话,这么说你且装吧,我还就告诉你,但凡是人都有点儿好奇心,看谁装的像。你没兴趣无非这人这事儿你不在乎,真要把什么东西挂心上了,吃喝拉撒你恨不能让他做张excel出来发给你看看。什么事儿都得看对象。
彭小满可不在李鸢心上,想知道,也无非是因为,他是普通里的特殊,他貌似是秩序里的无秩序。李鸢这么想。
“你前桌你也不知道啊?”李小杏捏着纸杯不喝,冲着李鸢笑,见服务员上了一盘海带丝,抬手往李鸢方向推了推盘沿,“动筷子吧,搞这么晚才吃。”
“我又跟他”李鸢把卫生筷从当中“啪”地一声一分为二,掐去了上头的两根木屑,“不熟。”
“前后桌都不熟,那还有熟的么?”李小杏没忍住笑。
一筷子海带丝进嘴,打死了买盐似的咸:“住一户都不定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