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瘦的脚趾头,也涂了一层水红的甲油。再到上身,垂坠感颇好的修身长裙,v领口的设计显得李小杏脖子端正而颀长,一根晶亮的银链子。真要一比,仪态和气质几乎不输游凯风的妈妈。所以她一出现在吵闹哄哄的教室门口冲李鸢招手,众人的视线就如同嗅到了一般游移过去,那些个神色,探寻里有质疑的,质疑里有艳羡的。
李小杏这份“心”让李鸢莫名奇妙的不舒服。就好像,她这“心”是摆脱了桎梏后的肆意,他和林以雄是她原来的牵绊。就好像原来朝夕相对的那个形象不是她乐意,这个才是。李鸢迟疑了半天没动,握着卷子,一手撑着讲桌。
“哎哪位家长,来了怎么不进去?”老班腋下夹着沓资料从办公室过来,两腮一凹抿掉了最后一口烟,捏下那截濡湿的烟蒂捻灭在瓷砖上,踮脚在李小杏身后探头。李小杏听了动静,忙局促地侧身让开空隙。
“嘛呢愣着。”游凯风在背后戳了把李鸢腰窝,“不是你妈么?”抬头冲李小杏咧嘴笑:“阿姨好!”
李小杏回一个笑,继而求助般地望向李鸢。她把挎包往胳膊上又提了提,看了看四下近乎全部落座了的四下的陌生家长,不由自主地去扯裙摆,扯了两下,又去看李鸢的神色。眼里陡然就多了点儿无所依的弱势了,李鸢心一下就软了,觉得抱歉。
“我坐那儿。”李鸢走过去低头,指指小满奶奶背后那个座,“倒数第三排的那个位置,妈。”
李小杏抿嘴笑了一下,轻轻在底下握了握李鸢的手。
傍晚天色很好,从回廊高处一眼俯瞰过去,掺金的淡红,云霞浮漾,昭示着明儿又是个艳阳高照热死个人的鬼天儿。鹭高很几把烦,年级越高班级楼层越高,高二的在五楼,课间休息去二楼上个厕所得连追带跑的掐着表。相比之下高三的更惨,顶层,夏天活像个笼屉蒸的人半熟不说,每天还都得背个几十来斤“炸药包”爬楼爬得狗喘,进了教室汗淌如瀑近乎垂死。
没处说理,学校有理顶楼怎么了?安静!爬爬楼怎么了?锻炼身体!
拐着弯也能给圆上。
李鸢,彭小满,缑钟齐,陆清远。四人横站回廊一排,一人叼了根老冰棍嘬,书包搁在脚边,等着家长会结束。缑钟齐和李鸢是属于毫无心理压力的那挂,学霸金钟罩护体,不存在因为成绩不好被留下来单独喝茶这么个概念。陆清远则算是大彻大悟爱你妈谁谁的那种,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大不了挨一顿剽悍的毒打,但凡打不死,隔天他就还是条鹭高好汉。
游凯风和他一比,档次登时就low了,把他妈安排好了之后,脚底一抹油背上书包就溜之大吉。比跑八百的速度快了不止一倍,招呼也不打,陆清远拽都没拽住。怂球,既怂又是个球,这词儿简直为他度身定制。
回廊围栏上无意停了三两只偷窥的尖嘴的朱赫色小鸟,对嘴啾鸣,静中取动,语文老师周玉梅嘴里总说的:意境。彭小满是陡然矮下去的那个,夹站在缑钟齐与李鸢中间,像被大力按下去的一块儿凹陷。彭小满发觉李鸢吃冰棒的方法异于常人,不嗦不舔不吸溜,大口地咬下去咀嚼,在鼓出的腮帮子里发出冰体碾碎的嚓嚓细响。这大刀阔斧的直男吃法,彭小满一看,就觉得脑仁子冻得抽抽。
李鸢侧脸低头和他对视上了,挑眉。
彭小满看他的下颚在嚼东西时,线条更加分明深刻。腮边那块儿三角似的肌肉,好像是愤怒隐忍地咬着后槽牙般,一突一跳。吞咽下嘴里的冰渣,梭型的凸起喉结跟着上下一滚,搁浮回原位。彭小满冲他比了个拇指:“少侠牙口真好。”
李鸢笑了一下没说话,看他手里的半截老冰棍被他嘬的将化未化,穿在棍上像枚油润的白玉。清亮的糖水像他额上滚出的汗,晶亮的一道迹子蜿蜒绕在半截雪白的指头上,糖水最终凝挂上了指甲盖。那指甲看起来薄得剔透不够健康,一点月牙白也没有。彭小满抬手含冰棍,顺道翘起食指,张嘴裹住把它吮了。
冰棒太凉,把他的嘴唇,冰成了带点水光的深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