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哈啤酒瓶,碎成了一地翠绿剔透的小块儿拼图。
彭小满活像我党特工,眼睛瞪得像铜铃耳朵竖得像天线,警觉机敏犹如黑猫警长,登时朝着二人方向偏头:“谁?”
“次奥……”游凯风跺脚一翻眼盖,衣领一竖,耸肩入戏,转身压着嗓子小心谨慎道:“洞妖洞妖,我是洞拐。”
洞你妈。李鸢一巴掌盖他后脑勺上。又觉得彭小满那个鼻音浓浓的黏重的声音,有点儿可爱。
对于相当的人而言,高中的美妙之处,不仅在于情感萌芽,校服操场篮球笔记,晴空与雨季皆有,什么话都可说,但什么话都还没说的那样好。更在于目标纯粹方向单一,利益冲突细小而幼稚圆钝。若无意外,只看大的概率,则始终都能保持一份不必时刻明说的荣誉感与归属感,大于家而小于国,给人以刚好的保护与安抚。
相仿的年纪,做相同的作业,听相同的课程,挨相同的批斗,吐槽相同的老师,或是好死不死,喜欢上相同的那个眉清目朗的小同学;害怕或是畏惧的东西也相同,害怕体测长跑,害怕老班一句“从某某开始来上黑板”,害怕试卷签字,害怕万恶腐朽,挂羊头卖狗肉的
家长会。
鹭高还真就要和别人不一样,旁的学校,就拿青弋八中来说,那次次家长会都是得开在期末考试后头。成绩一出,一张年级排名做成张得翻两次才看得到底的excel,开诚布公往投影上一亮,家长就跟股市的股民抬头盯着大盘似的,心悬在扁桃体,看自己家熊玩意儿的那列,涨停还是跌停,清晰明了。班主任就是高级操盘手,一己之身,负众家之股,碰上甩手不管把小孩儿全权托付给学校的,那就成了个游戏代练,得操卖白粉的心。
鹭高非就要开在期末考试之前。这就很尴尬了。首先是班主任尴尬,筹码空空没得开场了,惯常都是“来各位家长,请看我们发下去的这次期末考试成绩”,生给拐个弯,改成,“来各位家长请看我们发下去的平时作业情况”。
好比枪口当胸,以为能见血封喉,等呲出水来才发现是个玩具枪,气势陡然削半,肃杀范儿清空全无。
家长也尴尬,回去抄皮带操扫帚也没个说法儿了,惯常都是“臭小子过来看看你这次考的!”,得改成,“臭小子过来你听听你老师说的!”。没实锤,训人都虚,边呵斥边琢磨边强装冷肃地打着磕绊。
捡便宜的是学生,再怎么给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最后都能以一个直捣黄龙且怼得家长无言可对的理由有力梢这次我期末考试一定能考好,不信您等着看吧。
牛皮先吹,保命要紧。
家长会办在傍晚,好些私家车小电驴鱼贯涌上了晚桥。本就逼仄狭窄的双车道不适宜行车,这会儿更堵,鸣笛混响。鹭高内车辆往来还事儿事儿的非需要办理登记,长龙蜿蜒一条,更是纹丝不动。游凯风家是游妈妈来,一趟出租的事儿,偏开奥迪来,堵在桥心进退两难,七八个电话不间断地打来强催游凯风走过去接她。
李鸢和续铭没法走儿,他俩这会儿就是阎王身边的牛头马面,包黑子身边的的王朝马汉,发卷子记名单引家长落座这等脏活累活他俩得义无反顾不说,捎带手还得兼顾着答疑解惑安抚家长情绪。
噢哟我家小孩怎么坐靠后的位置个大近视眼怎么看的见啊他?!
阿姨是这样,座位我们每周都会轮流调换,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