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悔站在密室外,声音低哑:“……不可能,你中了‘忘生蛊’,你不记得他!”
半晌,令雪才转过身,眼眶发红:“我不该记得他么?江悔,他是谁?是他把你从冰天雪地里捡回来的!”
江悔脸上破碎冰冷的神情转瞬又被掩去,他笑了笑,蓝眸弯如月牙:“令雪,他捡了我又有什么用十三年前,曲楼兰杀了我爹娘,温撒部族被他带人踏平……令雪,我该谢他么?”
令雪眉目间尽是难以置信:“江悔,我还当你是受白达旦人所迫,你竟……从一开始,你就是为了报仇?他当真是捡回了一头狼!”
林熠抬眼,正对上萧桓的目光,都未想到,江悔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令雪手里的机栝术,也不是为了北疆军情,而是为了报灭族之仇。
江悔安静地望着令雪片刻,似乎想把他的样子刻在眼睛里,淡淡道:“令雪,他一年前就该死了,让他活到现在,或许他该谢我。”
令雪看着江悔,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你要杀他,要毁他,让他生不如死,你心里可曾念及这些年里,他对你的关心?”
江悔低下头,袖中滑出两柄窄长寒刃,他抬起头看着令雪:“令雪,你跟我走吧。”
令雪双目几欲含血:“江悔!你该下地狱!”
江悔抚摩刀刃的手指顿了顿,似要解释什么,却只是笑道:“我?还早着呢你看看曲楼兰,你的至交,他这一年都是这鬼样子,不如让他先走一步?”
他话尾的语调依旧带着蜜一般的气息,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玉盒。
林熠立刻冲上去,可已来不及,下一刻,玉盒便在江悔指尖化为湮粉。
令雪意识到什么,回头去看曲楼兰,却见药池中的英俊男人瞬时化作白发枯骨,药汤一阵翻涌,迅速蒸发。
“楼兰!”
他眼中满是绝望,俯身去抓曲楼兰,可如同握到了幻影,只抓住一缕深色烟尘。
不过片刻,药池中的一切都化为乌有,药池底部余下一颗黑得如夜空般的珠子,
“同生蛊”,蛊亡身死,梦幻泡影。
曾经无话不谈、并肩风月的知己,就这么彻底消失了。
萧桓在旁看着,却未曾阻拦,眼底有些无奈。
对曲楼兰而言,他的生命在一年前就已结束。
令雪滞了片刻,俯身取出那颗乌沉明珠,那珠子便是曲楼兰和同生蛊所化,紧紧握在手里,不知触感是否冰冷。
令雪声音平淡得绝望:“曲楼兰带你到遂州城那天,你穿着不合身的衣袍,我笑话他不会照顾人,带你买了新衣……你站在院里梨树下,他说你的眼睛好看,和一树梨花映着,便如北疆的雪和长空……”
江悔却丝毫不为所动,讽道:“一年半前,你被绑上城楼,你的好友曲楼兰一刻也未犹豫,下令攻城,你在城楼上看着,就不恨他?”
令雪悲极而笑:“是啊,原来都是你……若非你从中作梗,我怎么会成为人质?定远军数万将士和边城安宁,比我一命重要得多。他重情重义,才会觉得愧对我,可笑你至今不懂情义为何。”
密室门外,江悔沉默片刻,依旧是笑,蓝眸望着令雪的背影。
“令雪,再叫我一声‘阿悔’罢。”
令雪自始至终没回头再看他一眼,修颀如竹的身形几乎站不稳:“你说到的没错,我后悔至极……”
江悔笑容霎时消失,盯着令雪的目光凝出一层寒冰,林熠见状立刻挥剑挡住他,江悔身手诡谲,手中双刀如毒藤般,瞬时冲上前与林熠缠斗一处。
江悔手下的白达旦人也同时冲上前,聂焉骊横挥饮春剑,将之挡在密室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