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数不尽的日夜。
在地府,也不过只须臾,来来往往的魂魄,起起落落的星辰,明明灭灭的河灯。
彼岸花开,映红忘川河,风过卷起千层花瓣如雨飘洒。纷扬飘落的花瓣,远方是一颗参天大树,粉白的花拥簇成团密密麻麻堆在枝头,一直延伸到忘川河上,落下的花瓣在河面铺成薄薄一层,随着水流缓缓浮动。
三生树下跪坐一人,白衣如雪,霜华银发,如瀑布般垂下,铺落在地上。那人容颜如画,双目微合,双手合十,仿佛一座玉雕塑像,静得静止了一般。
河上自远处飘来零零落落的几盏河灯,碰到了岸边,留了下来。
白衣人缓缓睁开眼,清浅的眼眸中映着河灯的光,望了许久,空中飘落几片花瓣后,他的目光忽然微微一颤。
几步之遥的三生石后,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
他在树下守了百年,耳边的世界静了百年,蓦然传来的声音让他心底一动,跟着那渐渐走出的身影站起。
三生石旁,崔珏一身暗红的衣袍,没有带斗篷,容颜清晰了起来,如他的声音一般,清冷,生涩。
崔珏定定的望着三生树下的那一袭白衣。
百年光阴如梭,他却容颜依旧,神色未变。
谢语栖移开视线看向他身后的忘川河。
这百年来,他思过于三生树下,望着眼前的忘川,静静等着,虔诚的祷告着,一切都静止了,安静的就仿佛失了所有的知觉,静到甚至快忘了自己是在等着一个人。
他知道,这百年里,崔珏会偶尔来看看,远远的站在三生石后,看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离开了。
今日崔珏也一如百年来巡回往复的静立,却到最后并未离开,而是淡淡的开口道:“谢语栖,时辰到了。”
谢语栖眼底划过一丝悦动,看向他:“范卿玄呢?”
“他已被押去鬼判殿。”崔珏看他起步跟了过来,白发垂落在地,“要帮你修整一下么?”
谢语栖微微一愣,见他正看着自己的头发,便摇头:“不必,我想见他。”
崔珏点点头。
谢语栖没有想过时隔百年后再见范卿玄会是何种情形,直到鬼判殿的大门打开的时候,那一袭笔挺的黑衣落入眼帘,未几又被水汽模糊,大脑一片空白。
范卿玄亦回眸,原本疲累苍白的神色,在那一刻变得柔和:“语栖,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