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睁眼看去,才发现寒冬深夜,是雪来。他凝神听了听,想要在有序而陌生的脚步里寻出一丝熟悉来。忽又忍不住笑了笑,他与猫儿向来信着彼此敬着彼此,想必小洛子恳求,他定不会拂了自己的意。
展昭想,这大概是那白耗子有生以来最磨人也最恼怒的一战。有胆子围困陷空岛,就等同于向白玉堂下了挑战书。白玉堂的回帖简单明了有来无回。他却也这么做了。
传言白玉堂和展昭在一起久了,连那下手狠辣的性子也改了。彼时,白玉堂听了,冲着展昭微一挑眉。展昭正在院中的梅树下练剑,剑气扫过梅树,簌簌地落下一株梅花来,一个旋身,伸剑接了,又递到坐在窗前的白玉堂面前。
上古神器古朴的剑尖上挑着一株白梅,古意盎然中透着意趣。白玉堂抬手取下,又见那猫儿盯着房檐想了片刻,眉间有些困扰,“天下怕是无人能改了五爷的性子,倒是越来越懒。”
白玉堂提着一支诸葛笔,手中不停,唇角的笑意却越来越大,叹一声那猫儿倒是明白的很。家人安好、爱人在旁,这天下就在身边,便愈加地不在乎旁人。只是手中的那把刀依旧是善恶分明的。
白玉堂放下笔,掌上多了一株红色小花,一手撑在窗台上托着腮,右手手掌凑到展昭面前,一双凤眼情意灼灼,嗓音里透着懒意,“人面桃花相映红。”
晚上宫里设宴,展昭要陪包大人,因此身上还穿着官服。展昭瞅着白玉堂手中点了朱砂的梅花,听见那耗子语带笑意,倏忽间连耳根都红了通透,可不从头到尾都成了红皮猫。
明明是冬日,展昭觉得又热又闷,一双猫眼瞪着白玉堂,接过白玉堂手里的梅花,瞅瞅桌案上的扇子,又看了看白玉堂纤瘦有力的腰肢,略有得意的道,“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想是洛神最多也只玉堂风华。”
隔了良久,白玉堂就只是与那猫儿对望。展昭心里犯嘀咕,握着巨阙的手却紧了紧,以前被人说一句好看,玉堂多半会挖了那人的眼。后来敛了些,也就只有他被调戏地撑不住时,才故意惹怒白耗子。
莫不是真得转了性?冷不丁被人扯着腰带拉过去,展昭回过神时,上身已和白玉堂贴在一起,腰上还扣着一只手,挣动之际,听见那耗子附在耳边,伸出舌尖轻触展昭小巧圆润的耳垂,惹得他立刻僵住了。
“今晚,猫儿在上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嘴上说的和外面看到的都不在数,只要分得清床上的上和下就可以了。
多半只有两人在的情况下,展昭嘴上是占不了便宜的,南侠性子使然,鬼心思再多,也奉行个君子之道,而某只疯耗子是格外不要脸的。
展昭自踏上岛,似是使了毕生力气,施展燕子飞直奔聚义厅,却终是晚了一步,厅中鲜血四溅、遍地尸体,彷如地狱修罗场。巨阙咯的手疼,却在看见跪在地上的那一袭白衣时,展昭竟有片刻的喜悦,再没什么比得过失而复得。
凝眉看去,才发现,白玉堂怀中还有一人。
那人是普通的佃农打扮,脸色苍白。白玉堂是极爱干净的人,此刻紧握着那人的手,悲伤而愤怒。
“五爷,他来了吗?”
“是的,他来了。”
阮寂垂下手,却未寻到地面,用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触到的黏湿液体是鲜血。
“真好,有爱人真好。”阮寂望着天花板,眼里渐渐地变成一片空茫,什么都看不清了,“内子与童儿就烦劳五爷照料,告诉她,我就算离开,也是快活的,只因我欠着母亲一句对不起,我怕再晚母亲入了轮回,便永生永世见不到了。只是这样一来,又对不起她与童儿。”
初时来到卢家庄,娶了妻生了子,日子越安稳,阮寂对母亲的歉疚也就越深。他是不怕死的,可他不舍得,舍不得家中殷殷盼归的妻子,舍不得在他肩头看风景的孩子,更舍不得留亲爱的人在人世独尝风雪。但又无端端地想要早些去了地府,好看见母亲道一声“对不起”,他知道当年还是孩童的他,那样咄咄逼迫母亲仇恨母亲,是亲手断了母亲的生路。
“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