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锦鲤见我毫无反应,他站起身来,抖抖索索欲要替我拭去唇角血痕,而我一把格开他手,甩袖催灵,直将这厮掼倒于地,当下冷声道,“事到如今,朕与你没什么好说,也没什么好罚,从今天起,朕不想再见到你,你走吧。”
我此言既出,锦鲤挣扎起身,却又跪伏于地,他抬首望我,面上竟不知是何表情,这厮一时近前,又来扯我衣袖,只不住道,“陛下,你别这样,你要怎么罚都可以,你别让我走,只要陛下别让我走,求求你,陛下,求求你,你杀了我,你杀了我也行,你别让我走,别让我走。。。”
我为他扯心烦,冷冷只道,“你放开,你以为朕真不会杀你,是不是?”
奈何锦鲤死死不放,翻来覆去仍是那几句,这厮一把鼻涕一把泪,不住道,“陛下,微臣只要陪在你身边,微臣不要做什么枢密使,求求你别让我走,我求求你,陛下,你别让我走”,他说着见我仍旧无动于衷,一时抹泪,却又道,“陛下,你杀了我吧,你亲手杀了我,你就不伤心了。。。”
而我听此,一时失声大笑,回首不由挑眉朝他道,“哦?朕锦鲤大人还有此妙用?杀了你,朕就不伤心了,你当朕是什么,你当如歌是什么,你又当你自己是什么,嗯?”
锦鲤为我此一问,略有呆愣,片刻他起身,似是平复心绪,竟又冥顽不灵朝我道,“陛下,微臣擅作主张,冷牙玉赠羽帝,未赠如歌王,这都是为了你啊。。。,微臣有错,微臣该死,微臣只求陛下,你莫要再伤心了。。。”
他言未毕,又朝我俯首行一礼,一时直起身来,字字却道,“陛下,昨日你纳妃之礼方成,三河公主与如歌王一事尚不知何解,五灵盟会在即,不过数月有余,微臣恳求陛下,让微臣留在身旁,一旦所有事毕,只求陛下亲自动手,微臣一命抵一命,必不推辞。”
事到如今,他竟还能如此义正辞严,而我听在耳中,一时怒极反笑,当下只道,“锦鲤大人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朕离了你就一事无成了?什么叫一命抵一命,朕要你一命有什么用?!”,我话未及完,腹内竟又是血气翻涌,当下鲜血自口中而出,殷红刺目,而锦鲤一时上前,方触及我衣袖,又被我狠狠推于一旁,此际枢密使双目通红,泪水涟涟,声声又道,“陛下,你不要这样,你以前不是这样,微臣万事都为陛下好,微臣真是万事都为陛下好,微臣只求陛下。。。,微臣错了。。。”
他说着愈是泪流满面,竟至于嚎啕大哭,而我勉强直起身来,一阵头晕目眩,好容易缓下神来,只冷眼注目于锦鲤,我不是不知他有他理由,只是我如歌,我如歌就是因他胆大妄为,擅动冷牙玉,这才。。。,这才被逼走上绝路,我一念至此,又是不住摇首,回过神来,只冷冷朝锦鲤道,“朕最后再说一遍,此生不愿再见到你,今时锦鲤大人官至枢密使,爵位凌水侯,朕回枢密使一职,并不会革去你侯位,你早些离了泱都,永世都不要再回来”,我言至此,见他呆立,不觉摇首,又补上一句道,“今时朕见到锦鲤大人,便会忆起如歌王,你若真是不想朕伤心,那就快些与朕走!”
不想我话音方落,锦鲤仿似灵魂出窍,他步步向我而来,茫然问道,“陛下,你可是真不要微臣了?”
我抬首见他神色不对,不觉起身欲下床榻,未料这厮一步而前,他连连摇首,笑得凄惶,竟朝我道,“陛下,你可知今时,微臣心中有多悔?当初如歌王泱都传信,可恨我竟一力阻拦亲王殿下杀了他,若是当时微臣袖手旁观,又怎会有今日祸事?”
他此言方出,我不觉皱眉,当下问道,“你什么意思?”
而锦鲤对我问话置若罔闻,竟自顾自道,“再说那时沧浪驿,微臣僵立一夜,听得陛下于他身下放浪不知羞耻,陛下你知不知道,微臣心里有多痛?”
锦鲤愈说愈不像话,而此际碧螺尚立于一边,我当下面上发烫,不及喝止他,他却已然步至榻旁,一时俯身,竟将我环抱于怀中,我立时大惊失色,正要挣脱,不想这厮笑得怆然,竟又道,“陛下,如歌王爱你,微臣也爱你,他能给你,微臣也能。。。”
他说着,一手顺我敞开衣襟直往入内,指腹游移,竟寻至我一侧乳首,指尖掐弄,直叫我失声轻呼,而我当下惊怒大过天,反手一掌扇于他面上,直喝道,“放肆!”
而锦鲤为我一掌,不由偏过头去,他回身笑得恍惚,非但不知后退,竟是愈往近前,这厮一把撕开我已是不整中衣,湿热唇舌立时覆于我胸膛之上,初尚是舔吻,最后几至于啃咬,而我脑中一片空白,实不知何时,怎么连他亦起了这份荒唐心思,当即掌中青芒剑起,一剑没入他胸口寸许,血流汩汩。。。
我闭目不愿再见血光,手下青芒剑锋偏转,自他左肩氤氲而散,我一把推开锦鲤,勉强立起身来,只高声唤道,“来人,将凌水锦鲤带下去,革去所有官职爵位,流放东海,永生不得再回泱都!”
白沙
锦鲤为亲兵押下后,良久,碧螺方才怯怯近前,她低首声如蚊蚋,只道,“陛下,奴婢服侍你更衣,好么?”
我半晌回神,茫然挥袖,只示意她退下,口中喃喃道,“朕自己来。”
褪去一襟酒意衣衫,抬眼再看锦澜殿内空无一人,此际身侧水晶壁,灵灯尽灭,足下青玉阶,寒凉入骨,我好容易撑起身来,不想方迈出半步,竟复又瘫软于榻上,一时悔恨愤懑,不觉竟是放声痛哭。。。
只道年少时,父亲总责我心不在帝王之道,不学无术,就怕日后不堪一重担,而母亲却道我性格温厚不软弱,善纳人言不偏信,假以时日,必为一代明君,那时候,小白偷听父亲与太傅交谈,急急说与我知晓,我不过是闻之一笑,可是谁又曾料想,只一朝风云色变,我自北境匆匆而返,三日内登临大宝,继位称帝,千年来海内平定,盛世繁华,白暨唤我殿下至陛下,日日疏淡,汲月潭底逆天法阵,徒耗我九成灵源,直至而今,水羽联姻,羽帝臣服来朝,五灵盟会在即,势必再扬我水族声威,如日中天,我自问在其位,谋其政,虽不妄求一代明君之虚名,但政事不敢疏漏,万般但求无愧于心,为何今日,竟至于兄弟阋墙,龙溯远在东海,兄妹隔阂,龙涟待嫁无人,近臣犯上,锦鲤流放,至爱无缘,如歌永诀,为什么,为什么我自问无过,却步步皆错?
一时间,我环抱双膝,泪水簌簌而下,仿似此生哀愁,今时俱尽,一世情爱,此际皆灭,直至良久,我脑中仍是一片空白,忽念起今时,三族之首仍于泱都,暗潮汹涌,公主尚未嫁,驸马已不在,一时烦闷,下意识欲唤锦鲤近前,诏会羽帝,不觉又念起方才不堪,纵连锦鲤,纵连这六百余年来,我最信任之近臣,亦流放东海。。。
我当下狠狠摇首,一把扯过衣袖,拭去面上泪痕,立时起身,直往泊光阁而行,此际泊光阁内,枢密院左右丞候命,尚不及我交待诏会之事,竟就有亲卫来报,说今时三河公主大闹白沙驿,誓取羽帝性命,而我听此,当下一惊,实未料这才一夜不过,竟不知龙涟自何处得知如歌已逝,一时亦无暇多想,只得起身,径往白沙驿而去。
那白沙驿地处泱都城南,繁华之所,不及我抵达,已见龙涟化为龙身,穿行云间,我一时心头大怒,只道这小丫头待嫁闺中,怎可如此无状,当下催灵疾行,尚未踏入驿馆,入眼只见羽族众人俱退于中庭之外,而我族侍卫亦不敢向前,此际羽帝对龙涟咄咄之势,一味退让,当下正是堪堪避过真龙利爪,却未料三河公主一击不中,竟又唤起水灵,片刻大雨滂沱,倾盆而下,而羽灵属火,哪受得了水灵侵袭,凤百鸣是心中有愧,这才屡屡忍让,而一旁金翅却按不下怒愤,当下玉柄勾烈焰起,竟直往龙涟而去。。。
且道龙涟对如歌用情深,也许并不比我差,此际小公主见金翅闪身而上,一时云中翻腾,而若真论起灵力,金翅身为羽族大司马,小公主必不是他对手,我见此正欲出手劝止,不想龙涟龙身鳞光闪闪,当下强催水灵,对金翅下竟是杀招!
凤百鸣一旁亦觉情势不对,掌心炎火剑凝起,正欲横剑阻拦,只道他这一出手,龙涟不及止灵息,必受重伤,而我见此心急,百步之外青芒立出,直将炎火势逼去,一时闪身而前,又将金翅与龙涟格开。。。
那金翅见我匆匆而来,他未料我会助他避开龙涟杀招,一时眉间微愣,面上表情复杂,而凤百鸣当下回炎火剑,这羽帝朝我看来,歉意满面,奈何此际,我却顾不得他二人心中所思,仰首只朝龙涟喝道,“涟儿,你还不快与皇兄下来!”
不想小公主性烈,龙身翻腾,她一时催灵,五爪竟又朝羽帝而去,只道于这大庭广众之下,她三河公主之尊,竟不顾皇家礼仪,对远来之客妄动杀念,实在不成体统,虽说此际如歌不在人世,她心下仇怨,情有可原,但是水羽联姻,牵涉颇广,实不该她三河公主擅作主张,失礼人前,今时我见她这般不顾大局,只恨平素娇宠,放纵她无端,一时怒起,只又喝道,“龙涟,你下来!”
而泱都繁华之所,白沙驿虽有侍从守卫,离街市尚有一段距离,奈何此际龙涟云间无状,早为众人围观,这丫头听我喝止,非但不知进退,倒愈加得势,一时龙吟,竟又要唤雨,而我心头大怒,当下亦化为龙身,纵上云霄,云间长啸,直逼她俯身而下,片刻后,我紧扣她手腕,落地俱复作人形,眉间阴沉,只朝小公主冷冷道,“你先回去。”
奈何龙涟不依,她抬首目光扫过凤百鸣与金翅,最后死死注目于我,三河公主当下颦眉,竟朝我道,“皇兄,你知不知道,他们害死了如歌?”
她此言既出,我心中一痛,半晌无言,而凤百鸣见我神色不定,不觉略略上前,这羽帝陛下尚不及开口,龙涟却又问我道,“皇兄,你知道,对不对?”
只道我昨夜心伤几至丧失理智,今时境地,却还要强压心绪,一时摇首,只沉声对龙涟重复道,“涟儿,皇兄叫你先回去。”
话音刚落,龙涟神色古怪,她仰首死死盯着我看,忽而嚎啕大哭,竟一手拽过我衣袖,高声道,“我不回去,我要你杀了他们!”
简直太不像话!
她此言出,我不住皱眉,当即甩开她手,怒声道,“胡闹!”
小公主不知我心下有多少苦痛说不出口,不知分担一星半点事家事尚且罢了,今时无端,竟还要叫我为难,且道这许多年来,我护着她与龙溯,事事骄纵,不想今时,他二人长成真龙,非但一事无成,还愈加不成人形,我此际想来,更添愁烦,一时心冷,只唤一旁侍从道,“来人,送公主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