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呜咽,我不辨心下感受,口中呢喃,句句只道,“如歌,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他见我茫然呆立,当下金羽剑回转,径化为玉柄勾直取我面门,而我脑中闪念,不觉又与他拆得数招,只道他此际招招致命,炎灵杀意极浓,实不比往日,剑势凌厉中仍不失淡然优雅,我心下疑虑愈甚,一手扣于他腕上,只觉他灵脉尚乱,灵息全然不同以往,当下心头大乱,浑身冰凉,脱口只问道,“你是谁?”
我话音落,他面上一愣,回过神来挑眉轻笑,只答我道,“我是谁?我是你心心念念情郎啊,怎么,这才一眨眼功夫,龙帝陛下就不认得了?”
他言语刻薄,屡屡讥讽于我,而如歌素来俊雅守礼,若真是他恨我,也必不会如此恶语相向,不对,这不是如歌,决不是我如歌,我一念至此,当即唤起沧浪驿内水灵千丈,将他团团围住,而他下意识欲要脱困而去,金羽剑不成剑形,玉柄勾光华愈明,我心下一沉,蓦然念起,竟不由喝道,“金翅!你不是如歌,你是金翅咏!”
而金翅为我道破身份,大笑不止,他虽被困于水灵之中,却依旧嚣狂,当下也不否认,只冷冷道,“不错,我是羽族大司马,咏王金翅,不是那个为你媚色所迷,卖求荣金鸾如歌!”
他话音未落,我心下愈绞愈紧,一时回水灵,只不住问,“如歌呢,如歌在哪儿?”
而金翅自水灵壁而出,他一步而前,与我对面相视,却冷笑道,“如歌在哪儿?今时我灵源灵本皆于他躯体内,你说他去哪了?”
什么?
我震惊之余,不及答话,不想金翅附于我耳边,字字阴冷,竟道,“我那不成器兄长,早因你散灵而亡,就连最后一丝魂光,也迫不及待赶往泱都,也许早不知何时,已消逝于你身旁,可怜可悲,你直至今日,竟还不知?”
他话音落,我立时如堕冰窖,浑身彻骨冰凉,不及回神,只一把拽过他衣袖,连声问道,“你说什么?你胡说什么?如歌为何要散灵,你又为何会寄身于他体内,你说啊,你告诉我,我如歌呢?”
而金翅见我神色激狂,却一把甩开我去,讥声道,“你如歌?你如歌因为你薄情寡义,早魂归离恨天了,你问我为何会寄身于他体内,这也怪你啊,若非前时水羽相争,夷使诈,令我身困寒水阵,肢体发肤,极尽腐烂,我兄长又怎么可能因为救我,让出灵本所托,散灵而亡?”
什么?不可能,不可能!
他此言既出,我连连摇首,“不可能,我前时莽原问灵兽长相求冷牙玉,又叫锦鲤急送九天,就是为了能替你再造躯体,延续性命,为何如歌还要让出灵本所托,散灵而亡?”
奈何金翅听我一连串问话,眉间更是讥讽不屑,他一挥袖,声息愈冷,竟朝我道,“冷牙玉?你叫锦鲤送冷牙玉至九天,不送与我兄长,却送与丹凤,言辞间一派施恩礼让,处处逼丹凤和谈,你这是为了救我?你这是为了不为难金鸾?说到底,不过都是为了你龙帝江山,五灵尊位罢了!”
“不可能,不是这样,朕命锦鲤送冷牙玉与如歌,若如歌被囚,不能送达,也该送与玄天护法,怎么会到凤百鸣手里?不可能,不可能。。。”,我痛心至极,已是语无伦次,而金翅冷眼相视,却又道,“没什么不可能,金鸾如歌已经死了。。。”
我当下一步而前,死死执起他手,不住道,“不可能,你骗我,就算是冷牙玉在凤百鸣手中,他虽然心狠手辣,也必不会放诸宝物于不顾,眼见你身体溃烂而亡,怎么也不可能需要如歌李代桃僵,你说啊,这不可能!”
金翅之手为我死死扣住,我掌心血痕,淋漓于他指间,这咏王摇首皱眉,却又道,“确如你所述,丹凤纵是再心狠,也算我堂兄,而我既身为羽族大司马,死了于他没有半分好处,他也确曾想以冷牙玉救我性命,怪只怪前时水羽和议,你非要将三河公主嫁与我兄长,本来丹凤私心,万般俱想如歌王与你断了瓜葛,如此一来,更是以冷牙玉为胁迫,强逼他纳娶三河公主,可怜我兄长一片痴心俱系于你身,闻听此事,心如死灰。。。”
他言至于此,我脑中嗡一声,不及回神,心中悔恨交加,当下满面泪痕,而金翅使力掰开我染血五指,长叹一声又道,“世人皆谓我兄长情场浪子,不负真心,谁知道他动了情思,竟固执至极,他知你既是嫁妹妹于他,必是要同他斩断情丝,只道毋宁身死,不要这无爱一生。。。”
金翅说着低首轻笑,他唏嘘过后,仍是冷眼朝我,他祭起炎灵,将袖角为我染上血痕化去,一时挑眉,依旧冷声,竟又道,“事已至此,本就是你龙帝陛下所愿,你实没必要于我面前作这伤感之态,引人爱怜,其实我兄长虽然纨绔,不学无术,但他聪慧灵犀,实非我能相比,有些事,以我驽钝之资,尚能明了,以他通达明悉,又怎会不知,他若非为你伤透了心,又怎会踏上绝路?”
他言毕,见我仍是茫然不可置信,当下怒起,又道,“龙帝陛下还在装无辜可怜?只道我兄长因真情屡屡助你,甚至不顾声名性命,而你却以媚色惑他,处处让他替你卖命,他为你返抵九天说和,丹凤方起议和之心,你便要将妹妹强嫁于他,可是利用毕,便弃之一旁?”
金翅话至此,意犹未尽,当下又继续道,“龙帝陛下五灵至尊,帝王之术炉火纯青,再谈今时水羽联姻,外人看来是你施恩羽族,谁知晓攻心为上,羽族朝内和声四起,若我兄长迎娶三河公主,失了羽帝信任不提,朝中皆以之为水族密党,纵他日后再想为羽族做些什么,他也只是水族驸马,不再是羽族如歌王,而玄天护法,灵力不下我兄弟二人,你纳她为妃,将其久困泱都,非但以之为质,更害我族实力消减,青龙衍啊青龙衍,你这般心思,步步为营,谁又敢相信,你真会为谁付之真心?”
冷风中,他言语更冷,话音落,我只知不住摇头,喃喃絮语,“不是,不是这样,我嫁三河公主作如歌王妃,是为了保如歌性命爵位,不想他为凤百鸣处以酷刑,我纳玄天护法为后妃,是为了保她mǔ_zǐ安然,灵息平稳。。。”
然而我再多说,金翅终不以为然,而我心伤几至泣血,神思恍惚下,一步而前,抬首见他修眉长目,俊雅容颜,一如当年莽原初遇,灵兽族宴,我一时控制不住,竟埋首于他颈侧,不住道,“如歌,这都是假,你骗我,对不对?你对我笑一笑,我知道,你对我笑一笑。。。”
大典(下)
金翅一把推开我去,他勾起唇角,冷冷一笑,片刻只对我恶狠狠吐出一字,竟道,“贱!”
我茫然立于冷风中,泪如雨下,满面冰凉,而金翅一纵身,直跃上沧浪驿内檐牙之上,他自怀中取出一纸书函,恨恨掷于我面前,只道,“这是他留给你,好好看吧!”
我当下疾步而前,直将那薄薄一纸死死攥于怀中,良久不能平复,一低首,但见其上火纹封口,金羽为识,一时手下颤抖,竟至于如何也展不开这信函,未料金翅见此,竟又飞身而下,他一手夺过书信,直对我怒声道,“还在装,事到如今,龙帝陛下还在装这楚楚可怜模样,你既是不想看,不如毁去!”
他说着掌心烈焰起,信笺一角为炎灵灼烧,只怕片刻成灰,而我心惊心痛,已全无理智可言,当下失声痛哭,只道,“你还给我,你将我如歌还给我!”
我一手抢过信笺,护于胸口,恍惚间跪伏于地,只将那一纸信文不住抹平,十指颤抖,泪珠成行,而那信函已然残破,火痕泪痕血痕交渍,如歌清雅挺秀字迹只剩依稀可辨,我默认于心中,见得他唤我“龙衍吾爱”,当下心中自责悔恨,无以复加,再仔细辨认,断续之语中,他只道我做一切他都明白,让我莫怪丹凤,莫怪锦鲤,更不要怪自己,又提及金翅无状,让我多多担待,还说到水鸿本为他未婚妻,望我好生善待,直至终,他仍不忘劝我以大局为重,希求水羽两族,世代盟好,而当我阅至末尾,印入眼帘“如歌绝笔”,心下哀绝,双目早为泪水模糊,只颤抖将那菲薄片纸贴于面颊,只想再感受他最后一丝温度,最后一丝爱意。。。
良久,金翅近前,这咏王立于我身旁,他俯身看我,不住摇头,却叹息道,“青龙衍,我兄长他,他让你忘了他。。。”
他让我忘了他?如歌居然让我忘了他?而此际,我茫然抬首,再看金翅,一样玉面俊容,一样博雅倜傥,却再不是我如歌王。。。
我跌跌撞撞起身,眼看那书函负载太多情,太多爱,为烈焰炙烤,又为我泪痕血痕浸渍,终碎裂片片,随风无踪,而我心痛彻骨,早已是失魂落魄,脑中一念起,只恨不得自断心脉,随他而去,而一旁金翅见我神色不对,此际倒近前,一把扶住我歪斜欲倒身体,我一时回首看他,心中是悔是伤,不辨陈杂,不觉竟哀声大笑,一甩袖斥开他手臂,只道,“咏王何故还不走,在这里,就不怕朕心狠手辣,杀了你与如歌陪葬?”
我此言森冷,话音方落,金翅当即面上一惊,他不觉回手去,颇有些无措,而我摇首,笑得愈加凄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知血泪心痛为何物,茫然四顾,不过行尸走肉。。。
此际月上中天,重夜愈凉,只道我得知如歌逝去,不过片时,奈何却仿似已历经年,心如死灰,而沧浪驿寂寥,风声呜咽,那金翅于我身后,沉默不语,却未料门外忽起喧哗,锦鲤匆匆而入,此际枢密使大人见我神色不对,又见得我身后金翅,一时皱眉,只上前朝我道,“陛下,婚宴未毕,你怎么又会到此?如歌王不日后便是三河公主驸马,你与他相会此际,实在不妥。。。”
他话未及完,我笑得凄惶,而锦鲤近前发觉我面上泪痕,手上血痕,立时惊声道,“陛下,你怎么了?你哭过?”
他话音未落,我只一把推开他去,目光森寒,出言冷声道,“你走开!”
而锦鲤见我态度古怪,当下一路跟随,不住问道,“陛下,你到底怎么了?今日你大喜,婚宴未毕,宾客散乱于天水阁,你倒是快些回去啊!”
而我听得他这番责问之语,心下冷笑,一时回首,不由挑眉怒道,“锦鲤大人好大胆子,朕怎么了?朕怎么了轮得到你管?!”
只道锦鲤平素得我信任重用,鲜少见我这般无由斥责,此际他面上大惊,眉目间茫然,只又问道,“陛下,你。。。,你到底怎么了?”
他问出此语,我更是怒起,一时冷冷注目于他,只问道,“你说,前时朕叫你送冷牙玉去九天,你送给谁了?你送给如歌王了,还是送给玄天护法了?嗯?”
而锦鲤实未料我会于此际提起此事,他面上一愣,却回首恶狠狠瞥向金翅,竟答我道,“陛下,微臣将那冷牙玉送到,今时如歌王毫发无伤立于此处,这难道有什么错漏不成?”